9.进城
房间门打开,宁疏看到的依旧是那个红衣小姑娘。
“圆子,你来了。”
“妈咪。”宁圆子站起来,跟宁疏要抱抱,黏得不行。
宁疏抱了她一下,正色问:“圆子,哥哥呢?我想见见他。”
“啊,哥哥...”宁圆子有些为难,低下头:“哥哥他说他这个样子...可能会吓到妈妈。”
宁疏脱口而出:“今天在朱家大宅门前我就见过他,是他帮了我,对不对。”
“唔。”宁圆子低着头,搅动着衣角:“他不喜欢别人欺负妈咪,谁欺负,他就很生气。”
宁疏感觉一阵阵窝心,虽然今天短暂地见到宁团子,他模样并不可怕,只是身上那股浓重的凶煞之气实在太骇人,不过再怎么样都是自己的小孩,宁疏已经完全不怕他了。
“圆子下次过来一定要把哥哥也带过来,你跟他说,妈咪真的很想他,想见见他。”
宁圆子也不大确定,只说道:“那我再劝劝哥,但是妈咪不要抱太大希望噢,哥哥很固执的。”
固执...
宁疏觉得,宁团子估摸着应该跟他爸的狗脾气一摸一样。
宁圆子就比较像她,她小时候也是嘴甜得不行,对人也没有什么防备心理,简单来说就是缺心眼子,不过生活教做人,等她慢慢长大,吃过很多亏,才渐渐变得冷漠,跟以前是两个极端。
“对了,哥哥还说他很喜欢妈咪给他取的名字。”
“客气了,他是我的儿子嘛。”宁疏越来越接受自己母亲的身份,以及有这么两个半大的孩子。
“对了,刚刚突然打雷,妈咪好像得罪了房间里的那个凶巴巴的爷爷。”
圆子说的,应该就是天师爷,宁疏叹了声,说道:“我想跟拜入天师爷爷门下学本事,可是人家不收我。”
宁圆子想了想,说道:“我猜那个凶巴巴的天师爷,是害怕将来妈咪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走上邪路,不过没关系,你若是开了天眼,这世上少不了能人异士想要收你为徒。”
“这么厉害啊?”
宁圆子用力点头:“所以哥哥也超厉害的!不过我就没什么本事了。”
宁疏摸摸她的头:“没关系,妈咪和哥哥保护圆子。”
“妈咪哥哥和爸爸一起保护圆子。”
这小家伙,怎么哪哪都要扯到她爸!
“这...就不要指望你爸了,他是个变态,变态你知道吗?”
宁圆子茫然地摇摇头。
“咳,总之咱们就是离他远点,越远越好。”
俩人又聊了会儿,天快亮了,宁圆子要走,宁疏琢磨着,总不能每次都让她钻下水道吧,于是她说道:“下次再来圆子见我,就别钻厕所了,想个法子,叫我一声,我出来。”
宁圆子想了想,点头答应。
八月份正是盛夏酷暑的时候,奶奶托宁疏在城里的母亲找了医生,给狗娃缝兔脣,定好了时间,在八月五号那天过去,因为从平水村到江城,需要汽车转火车,辗转周折,外婆年事已高,就没跟着一块儿,只让舅舅和舅妈带着狗娃过去,顺带也把宁疏带去给她妈瞅上一眼。
上一世,宁疏跟妈妈生活了三年,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自己儿子身上,基本上从来没有管过宁疏,所以宁疏对妈妈的感情很淡薄,她猜测,妈妈并不在乎能不能见她,她根本不喜欢她。
不过能进城,宁疏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习惯了上一世浮华的都市生活,骤然回到农村,缺这个少那个,还挺不习惯,所以就算是进城采购一番。
喧嚣沸腾,人头攒动的火车东站,宁疏走在前面,舅妈舅舅和弟弟紧跟在后面,宁疏回头顾着他们:“舅妈,你们跟紧些,别走丢了,东站人多,走丢了不好找。”
舅舅疑惑地说道:“宁宁对这地儿还挺熟哈?”
当然熟了,江城是她上一世生活了好些年的地方。
出站口,远远的宁疏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叶芙蓉女士。
宁疏今年十二岁,母亲叶芙蓉如今也是三十有五的人了,不过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非常年轻,戴着墨镜,身段婀娜地依靠在一辆宝马车边。
舅舅热情地冲她挥挥手:“妹子!我们在这儿!”
见着他们,叶芙蓉也没多大反应,摘下墨镜扫了他们一眼,算是打了招呼。
宁疏看着此时的母亲,不得不说,她保养的真好,年龄本来跟舅妈差不多,可是这脸色和精神气,还有这皮肤,完全不是一个档位,舅妈脸上有不少色斑,典型的中年妇女,可是宁疏母亲叶芙蓉,则是水灵灵的年轻大姑娘似的。
果然是嫁入豪门,丰厚水土里养出来的富贵人儿。
然而,宁疏注意到了她的大肚子。
她又怀孕了!
上一世的现在,叶芙蓉可没有怀孕,只有她和小弟两个孩子,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又怀孕了?
难道上一世和这一世,会有不一样的发展?
宁疏百思不得其解。
“阿宁,愣着做什么,快叫妈妈呀。”舅舅提醒,宁疏这才回过神来,不情不愿地叫了声妈。
叶芙蓉也生硬地回了声:“嗯,上车吧,我带你们去酒店。”
舅舅坐前排,宁疏和舅妈弟弟坐在后排,舅妈一个劲儿叮嘱狗娃,不要乱摸乱碰,狗娃倒也听话,毕竟是第一次进城,收敛了在村里的那股子顽皮劲儿,战战兢兢地,生怕碰坏什么东西。
舅舅一路上话还挺多,絮絮叨叨,看得出来见到妹妹他很兴奋。
“芙蓉啊,你这肚子,得有七八个月了吧。”
“嗯,快生了。”
“噢,真好啊,对了,你在那边儿,还好吧,夫家对你还不错吧?”
“好着呢。”
叶芙蓉的回答显得漫不经心,不是很耐烦。
“那就好。”舅舅跟这个妹子也是好些年头没见面了,没话找话说:“阿宁在乡下,挺好的,咱爸妈都挺疼她,你不要担心。”
“嗯。”
宁疏知道,母亲压根就不关心她过得好不好,她对她没什么感情,一心只想生儿子,稳固她在家里的地位,不然怎么叫“一入豪门深似海”呢。
舅舅又说道:“对了,阿宁不想这么早就回城里来念书,还想再乡下待两年,就等她高中的时候再进城吧。”
“行,你们安排吧。”
叶芙蓉才不想她进城呢,她呆在他们家,都是他们的眼中钉。
叶芙蓉说:“哥,医生我已经给你们找好了,是专家,你们可以放心。”
“当然当然,你是我亲妹子,狗娃的亲姑,还能害他吗?”
叶芙蓉顿了顿,又漠然开口:“嗯,这几天我可能比较忙,不能陪你们在江城到处转转了,你们要去哪自己打车去。”
“行行,你忙你的,不用记挂我们。”
开车途中,叶芙蓉接了个电话,说预约了产科医生,待会儿就要过去。
于是将舅舅他们放在了酒店门口,叶芙蓉便要离开了。
然而正在叶芙蓉要上车的时候,宁疏晃眼看到,她那圆滚滚的肚子里好像冒出一团黑气。
她连忙走过去拉住叶芙蓉的手肘,想要看个究竟。
不过再看的时候,又恢复了正常,黑气不见了。
宁疏皱起了眉头,叶芙蓉不明所以,生硬地问:“你想干什么?”
舅舅连忙走过来,说道:“阿宁兴许是舍不得你。”
叶芙蓉挣开宁疏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宁疏问:“你这肚子里,怀的儿子女儿?”
“孩子还没生,我怎么知道。”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叶芙蓉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舅舅连忙解围:“宁宁是关心你。”
“我肚子没问题,看过医生了,说胎很稳。”叶芙蓉坐进车里,冷漠地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宝马车远去,宁疏心里头感觉,怪怪的。
刚刚是错觉吗?
她有些不大确定,不过在接触到叶芙蓉手臂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冰凉。
现在是大夏天,外面儿气温都快接近四十了,母亲的手臂反倒没有一点温度,这明显不对劲。
可是要说出哪里有问题,以宁疏现在的功力,还摸不准,如果外婆在就好了,肯定能一眼瞅出问题。
不过宁疏也不打算干涉这件事,上一世叶芙蓉就没把她当女儿,只当累赘拖油瓶,虽然生了她,却丝毫不管她,这一世同样如此,宁疏也就不再把她当母亲。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人各有命,她只要管好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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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宁疏跟着舅舅和舅妈去医院,叶芙蓉给狗娃找的医生看上去约莫四十来岁,舅舅打听过了,这个医生是他们医院顶厉害的,在外国留洋回来,十几年的临床经验。
在进手术室之前,狗娃还特兴奋,拉着宁疏说:“我叶英俊是真的要英俊了!到时候看班上谁还敢嘲笑我是豁嘴!”
宁疏笑说:“那可不,等缝了嘴,变成大帅哥,将来十里八村儿的姑娘都争着抢着要来给你当媳妇儿。”
“我不要十里八村的姑娘,只要我们班的李红倩中意我,就成。”
“哟,你才多大年纪,这都有心上人儿啦?”
“姐你也就比我大一岁而已,装什么老成。”
宁疏心说,这小屁孩儿,老娘可比你大多了。
不过别看狗娃现在得劲儿,真做手术那天,他就怂了,一个劲儿抓着舅妈的衣服,吓得哆哆嗦嗦:“妈,咱不缝了成不?我也不娶漂亮媳妇儿了,咱回家,成不?”
舅妈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咱医药费都缴了,这嘴儿必须给缝上。”
狗娃哭丧着脸问:“那疼不疼啊?”
宁疏揶揄他:“要拿针线,把你那小豁嘴一针一线地缝上,就像外婆平时纳鞋底那样,你去问问那鞋底,疼不?”
“啊!”狗娃吓得肝胆俱裂:“妈呀!我要回去!我不缝了!”
舅妈说:“甭听你姐瞎说,打了麻|药,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疼。”
“那打麻|药疼不疼啊?”
“蚊子扎你,你疼么?”
狗娃虽然年纪不大,不过显然知道,打麻|药针和跟蚊子扎这两者还是有明显的不同。
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他简直哭天抢地,跟要他半条命似的。
舅妈和舅舅一直陪护在手术室外面,挺担心,生怕手术出意外,不过宁疏倒显得比较轻松,因为她知道,这种类型的手术,基本上是不会有什么风险的。
手术不到小半天就完成了,进行很成功,医生跟舅舅和舅妈讲了后面饮食的注意事项,舅舅认真地听着,还拿小本出来记。
后面几天,舅舅跟舅妈就一直在医院陪护着弟弟,因为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以免伤口感染或者发炎。
这几天,宁疏就没什么事儿了,她在城里瞎晃悠,琢磨着想个什么法子,挣点钱才是正经。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去街上支个摊儿算命,外婆给她的《玄学算命大全》她已经读熟了,再加上天眼将开,她隐约已经能够看到人的气运命数,现在正是将理论用于实践的时候。
宁疏说干就干,找了块白布,在上名写了“算命探运”几个大字,便去了街心公园小河边。
那地界儿人多,热闹。
那块儿有个相亲林,好些个老年人将自己儿子女儿的信息挂在树下面,希望能给孩子相中个对象。
现在的年轻人,要想找合适的对象,也忒难了。
不过宁疏到了之后才发现,人是挺多的,尤其以中老年人居多,不过吧,人多,抢生意的就更多了,沿河的一排排柳树下,全是摆着摊儿给人算命的,人家还有箱子行头和招牌旗呢,不像宁疏,就一张破布。
什么“盲派算命”“摸骨算命”“四柱算命”...
多了去了。
每个摊位前都聚集了不少人,也就宁疏坐在角落里,守着她的这一张破布,一整个上午都无人问津。
无人问津也就算了,还有一小破孩儿,就蹲在宁疏的身边,瘦瘦小小的,跟她年纪相仿,只是皮肤白得煞人,一双眼珠子圆溜溜,就盯着她看,一边看还一边坏笑,不过小模样倒是挺俊俏。
如果不是宁疏感觉到他身上的阳气,还真可能把它当成小鬼头,不过他是人,不是鬼,这大白天的,又有这么多“身怀绝技”风水先生,小鬼可不敢轻易在此地出没。
他也不去跟边上的孩童玩儿,就一个劲儿盯着宁疏看个没完。
“看什么看?”宁疏等到生意,心情也不怎么美丽:“小破孩儿,边儿上去。”
“我看你年纪跟我也差不多,就来这儿学人算命,招摇撞骗?”那男孩开口了,声音脆脆的,挺好听。
“呦,怎么说话呢,谁招摇撞骗了。”
没个金刚钻,谁还揽这瓷器活儿啊!宁疏可是有本事在身的。
那小孩儿觉着挺有意思,冷笑了一声,抓起地上的一把土,直接砸宁疏身上,宁疏猝不及防,让他扔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