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令人生畏的重拳

李灿亭笑眯眯地对高明说：‘明明，你爸的话都听见啦，咱们八极门的功夫成就成在吃苦二字上！’‘我能吃苦！’高明连忙打断他表决心。‘好，既然你有决心，我就收了你这个徒弟，今后你和大鹏就师兄弟相称吧。’高明望了望刘大鹏面露难色。刘大鹏倒是很爽快，笑着说：‘明明，我原来也是挂个名儿，没真教你什么入门功夫，咱们八极门虽然没那么多规矩，但辈分可乱不得，师叔既然收你做徒弟，咱俩就做回师兄弟吧，不然咱们八极门弟子众多，回头我的其他师伯、师叔教出的徒弟来了可就没法和咱俩论了。’高明只好连声称是。现在虽然不是旧社会了，可是练武的人还是对辈分很看重的。于是就也不废话，跪在地上就磕头，心想这礼多人不怪，虽然是新社会，师傅怕是还习惯老礼儿。果然，李灿亭见他磕头很是高兴，待他磕了几下，就顺势把他扶了起来。

几个人正说的热闹，林翠萍那边已经弄好了饭菜，招呼大家开饭。高建国坚持要李灿亭坐上首，说是拜师饭，可不能马虎。高明也识趣，赶紧给大家斟上酒才坐下。桌子上摆满了菜，很是丰盛，因为桌子并不是特别大，碗筷只能将将地放在桌边。高建国笑着端起了杯说：‘来，今天是咱们明明正式拜师，我在这里先代表我们家对李老师和小刘表示感谢，以后呢，明明这孩子就请李老师费心了，我先干为敬啦！’说着，就一仰脖把杯子里的酒喝了。李灿亭和刘大鹏也跟着干了，高建国就开始给他们布菜。林翠萍也在旁边说：‘吃吧，别客气，也没弄什么好吃的，就是些家常菜。’李灿亭和刘大鹏赶紧称谢。

林翠萍心里也高兴捡了个名师，可就是担心耽误了学业，就问道：‘明明练武是好事，可不会耽误他的学习吧？’李灿亭放下酒杯说：‘这学业上的事你们放心，咱们练武并不耽误上学，我在七一路上有处院子是我师门留下的，离明明上学的一中也不算太远，这下了课就可以到我那里，做完功课就可习武，平时就可以住在那，你们要是想他了就让他回来住两天，你看行不？’高明立刻做出一付天真烂漫的样子，拍着小手说‘好耶’，然后涎着笑脸挨过去跟老妈撒娇，这一招杀手锏是百试不爽的，林翠萍笑眯眯地轻轻戳了下高明的小脑袋瓜说：‘这孩子，都上初中了还这么跟妈妈耍赖，也不害臊。’高建国一看就知道孩儿他妈没问题了，就说：‘李老师，那可太麻烦您了，真太不好意思了！’

李灿亭笑着摇摇手说：‘哪里话啊，这个徒弟这么好的根骨，我还得谢谢你们呢，说实话，连我这心里都有点打鼓，怕教不好他愧对师门啊。’在他看来，高明不但是资质极好，而且他身体里有一股非常灵动之气，很是旺盛，让人捉摸不定，这以前从未遇到过，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对他习武是极有好处的，所以对高明很是看好。

李灿亭的院子是独门独院，面积不小，里面各种设施都很齐备，很适合练武。原来八极门鼎盛之时弟子众多，其中有不少是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也不乏家财万贯的大贾，他们捐出了不少钱资助本门的发展，这些钱对他们那些民国大款们来讲也是九牛一毛，当然现在这些资助大都变成了房产地契。保定府重镇，八极门的房产就有好几处，有的作为会所供来往的弟子友人落脚，有的是药铺，有的是客栈酒肆，为的就是让大家到保定府来方便，还不用耽误习练功夫。李书文本人也是仗义疏财，他的名言是：‘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房子多，穷人买不起，富人不愿买。钱是白的，眼睛是黑的，咱爷们有艺。’每逢家乡遭遇天灾，李师必慷慨解囊，进入离家十里八村，当地孩子一看马拉蓬轿车，知道是“把势爷爷”回来了，跟在车后面跑，李让徒弟扬钱于路，有时他下车在孩子们中间练习鹞子穿林。他留下的这些产业也确实让本门弟子方便了许多。

高明见院子里的墙根吊着30公斤和220公斤重的两个大沙袋，小的看样子是给自己预备的，大的则是李灿亭练功用的。高明开始见到那个220公斤的大得变态的沙袋时大叫道：‘这么大呀，这也可以打动啊？’说着上去使劲推了一把，那沙袋只是微微晃动了几下。

李灿亭笑着走过来说：‘明明，你让开，看看师傅怎么玩这个玩意儿！’说着拉开架势，突然一个进身照准沙袋猛地一拳，只听得‘碰’地一声响，那沙袋就应声直飞了起来，飞到高处后又向回撞了过来，声势极为惊人，高明见那沙袋大过精瘦的李灿亭几圈，而李灿亭竟然昂然不避，还是不丁不八地站在那里，就如同前面飞来的不是一个硕大的沙袋，而是一片毛巾一样。高明心里紧张了起来，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师傅，生怕他被那气势汹汹的沙袋撞飞了。

只见李灿亭等到那沙袋飞到近前时，脚下垫了半步，拧身又是一拳，拳式还是朴实无华，但拳力却更为沉猛。只听得‘噹’地一声，那大沙袋又被打得倒飞出去。打过沙袋的人都知道，这个悠起来的沙袋可比静止的沙袋要力大得多，这一拳针锋相对地打出去又把沙袋向相反的方向击飞，那拳力要大多少才能做到啊！

高明还没感叹完，就看到师傅持续不断地用拳、掌、肘、腿、肩等身体的各个部位把220公斤重的沙袋打飞，高明暗暗咋舌，这一个人的重量也就是顶多七八十公斤，师傅这一拳下去那可是什么人也受不了。李灿亭打完了一轮后笑着说道：‘怎么样，看明白了吗，这沙袋就要这么练。’高明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仰慕之情，拍手叫道：‘师傅太厉害了！这么大的沙袋都能打飞，那一头牛也受不了您的一拳啊！’

李灿亭笑着说：‘我这个算什么，咱们祖师爷能打300公斤的沙袋呢！’300公斤！高明就在脑子里开始想象一个300公斤的沙袋要多大，悠起来再飞回来得有多大的力量，不禁暗自咋舌：一头成年的非洲雄狮也就才225公斤左右，这也太变态了吧，那可是小半吨啊！！高明就暗下定决心至少要练到师傅的水平，至于祖师爷嘛，再说吧，心里可没底。李灿亭接着说：‘这打飞沙袋是一种练法，打得它不动又是一种练法。’说着揉身而上，来到沙袋的近前极为凶猛地打出一拳，跟刚才的出拳比似是威势更胜，只听得又是一声大响，但那沙袋却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并没有向刚才那样飞起来。

高明立刻就想到了《射雕英雄传》里洪七公教郭靖的降龙十八掌时让他击打树干，并要求他不能将树干打动。没想到还真有这个打法，他说道：‘师傅，刚才都能把沙袋打飞，而这一拳这么猛，那沙袋却没有动，是不是意味着那沙袋把那拳力都受在它体内了？’李灿亭点头笑着说：‘嗯，你这悟性不错，打飞了对手一是意味着你拳上的冲击力大，二是意味着你的部分冲击力被对手的移动化解掉了。那么你也就白白浪费了一些力量，所以咱们才想到要让对手尽量全部地吸收这一拳的力量，这样表面上看来对手就不会动了，这样就使你的打击效率很高，在一对多时可以节省到宝贵的体力，这个劲在咱们八极门叫做穿透劲。’高明说：‘那这个穿透劲是不是要比那个打飞沙袋的用力要大呢？’李灿亭摇摇头，拿起一张报纸比划说：‘不然，用力不一定更大，但更为集中和有目的性。你看，如果你的目的是要穿透这张报纸，你的力量就会仅仅止于报纸的背后，除非你不会控制。打人时也是一样，你的力量如果善加控制，就可以只打到报纸的背面而止即可，要知道尤其是跟一群人对敌时节省体力是非常重要的。’说着‘嗖’地一拳打在报纸上，把那报纸刚好在中间穿了一个洞，拳势也就停在报纸的背面而止了。

院子中央单门用方砖砌起来的两堵矮墙，一厚一薄，高明指着那墙问道：‘师傅，这个墙怎么建在这里，也是练功用的吗？’李灿亭点点头说：‘嗯，这是练咱们八极门的靠山劲用的。祖师爷李书文当年是走到哪靠到哪，遇到黄土墙贴靠练一阵，土墙就应声倒下一段，遇到老牛一靠，老牛就就地打个滚。’高明点点头，心说变态变态太变态！当然如果我要是能这么变态也是一件乐事啊，呵呵!

他又指着墙边的那口盛满黄豆的生锈的大铁锅说：‘师傅，这个是练铁砂掌的吧？’李灿亭笑着说：‘意思差不多，咱们本门的练法和铁砂掌还是不同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但这个掌力指力还都是必须要练到的。’说着从旁边的筐里拿起一个核桃放在手指上一使劲，那核桃‘咔嚓’一声就碎掉了，李灿亭笑眯眯地看着高明膛目结舌的样子，挑出里面的核桃仁吃了起来。高明看过成龙的《醉拳》，原来以为那只是艺术夸张，但今天算是开了眼了，真有这样可以手裂核桃的人，那要是放在喉咙上不是可以杀人就象捏死一只小鸡似的吗？

高明住进小院后，每天早上六点起了床就去不远的军体院操场跑步，李灿亭给军体院上过课，那里的人都很尊敬他，见面都叫声李老师。开始时李灿亭全程跟着，摸清了他的体能底子不错后第二天就给他加码，给他发了件5斤的沙袋背心，第三天后就觉得不用跟了，这孩子从头到尾一点没偷懒的意思，好像吃了药似的越跑越兴奋。跑完吃了早饭后就开始从八极拳小架开始学起，内功则是习练达摩易筋洗髓经。这易筋经可是非入室弟子不传的，连刘大鹏都没学，这是讲根骨的。据传当年李书文和弟子霍殿阁在房中推练易筋经手指能发光，李的光长如炬，霍的则如烛。这内外兼修的八极拳才是正宗，单练外功也可有成，但对拳意和拳劲的理解只能是末节，在李灿亭这个级别的高手眼里那算是把式功夫，无根之萍而已。所以刘大鹏死活不愿教高明的，而是给师哥张金福写信求助。张金福是天津武协的理事，正巧李灿亭来到天津访友，张马上告诉了李，说要是李大鹏没看走眼的话还是请师叔来吧，他自己也有些拿不准够不够斤两。这样才有了李灿亭在高家的出现。

八极拳对力量的训练极为苛刻，它的拳势朴实无华，但要求是一力降十会，这力又分两层，一层是打击时的力量，另一层是指脚力，也就是身法的迅捷，李书文当时脚力就匹及奔马，有一次让徒弟骑马追他竟然追不上。李书文还经常连夜把徒弟们哄起来出去负重练‘跑功’，搞得徒弟们苦不堪言，但都因此打下了坚实的脚力的基础，所以出招时才能有虎豹般的敏捷和气力，‘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那是非常有道理的。一个人搏击技术再好，如果对手出手总比他快半拍，那他就没有赢的机会。除了力量，还得练挨打，他每天运功用木棍在身上敲打，然后再用药水敷洗，天长日久，抗击打能力自然扎实。

有了师傅和祖师爷这样的偶像作为精神寄托，高明就象武痴一样一天到晚不停地习练，每次练功时只要一起手，他就觉得自己能够凝下心神，仿佛身外其他的事都与他不相干了，收功后会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爽，而且精力愈发充沛。所以他总是想再练，就像吸了毒一样。

学了八极拳再出来打架，现炒现卖，正好有人练手，可以帮助自己把招式悟透，所以打架还是来者不拒的。二胖又来找过高明几次，李灿亭并不阻拦，高明的进境飞快，一点即通，这么聪明的孩子可不敢累坏了。只是临走告诉高明别玩得太晚。高明才不肯太晚。。。。。。一帮子小屁孩有啥好玩的，打完架就回来。

李灿亭见他每次回来都是鼻青脸肿的，知道是出去和人打架了，但只是装装样子训斥一下，说什么练武要讲武德为先云云，又讲出去练练手没啥，但切不可侍技伤人，不然绝不轻饶，然后就详细地问他怎么使得招式和劲力，并一一加以点评指正，又让他重新试过直到吃透，非常认真。搞得高明心里暗笑不停：感情这八极门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呀，这个师傅也跟刘大鹏一样。但李灿亭的指导的水平可就跟刘大鹏根本不能同日而语了，他的每个指点和示范都让人觉得极有水平却又很容易很快掌握，这就是深入浅出、厚积薄发的道理，可不是每个人可以做到的。其实实战确实是最好的老师，把实战每次实战中的教训总结出来消化掉是很长功力的，这就是民国时代的实战环境能造就跟多的大高手，而现在的武术界却是日渐萎靡。李灿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见到高明能有好的实战机会，就认真加以利用，把每个细节都让他吃透，这样高明的武功进境就越发的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