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李靳修见着小姑娘遥遥走来,看到她的视线很快掠过自己,不由得低笑。
凌挽夏是凌家最好玩的人,他第一次见她时她还是小小的粉团子,约莫四五岁的样子。那时自己也小,最是调皮的时候,就捉了虫子吓她,她却面不改色丢脚下踩死,倒是另外两个双生表妹吓得直哭,後来……他就发现凌挽夏老避着他了。
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去逗她,她气极的样子挺好看的,其实现在也已经长得很好看了。
娇娇小小的人儿五官精致得像瓷娃娃,杏眸顾盼间潋灩生辉,许是跟爹爹与兄长们学习马术箭术的原因,眉宇间隐有英气,衬得她有股傲梅的韧劲与气势。
是真与别的小姑娘太不一样。
众人分别上了三辆马车,挽夏与兄长们一起,李靳修自己上了侯府的马车,二房姊妹有些失望的牵了弟弟乘坐另一辆。
小辈们在侍卫护卫中出了府,苏氏藉口要见管事识趣离开福康院,只留凌老太太与女儿、亲儿媳说话。
「今儿你又是哪门子不对,你再有个几次,叫你大嫂怎麽想你?」凌老太太极不满的数落儿媳。
李氏委屈的道:「媳妇本来就没有说错,大伯子居然推了爵位给女儿求恩典,女儿家是要嫁出去的!」
凌老太太瞪眼,「就是长房得了爵位,你也得泛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睿儿要去宁夏时你拦他干什麽?」
婆母是怪她挡了夫君前途?李氏更气不过了,当初她拦人时明明婆母是默认的,可她不敢顶嘴,只得暗咬牙忍住。
凌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看她一眼,转而与女儿道:「你二哥进兵马司的事怎麽样了,侯爷有没有个说法?」
凌如萱只当没听到婆媳间的对话,她今日过来一是想探长房侄女封郡主的事,二来也是为了二哥前程。
於是就说道:「娘,此事怕是有些棘手,这些年皇上封赏不少有功之臣,兵马司里哪个不是要职,许多人都等着且盯得紧,侯爷想关照也无从下手,如今就连世子爷都还没挤进去。」
闻言,凌老太太眸光就暗了不少,为亲儿子的前途忧心。
见小姑子提起李靳修,李氏眼珠子一转,问:「世子爷如今也十六了,侯爷可提过说亲的事?」
闻言,凌如萱看李氏的目光就多了丝讽意,「侯爷从来不与我说世子爷的事。」
李氏的心思她看得明白,不外乎是想将女儿再嫁进侯府,可她也不想想彼此的身分配不配。
她知道丈夫从没将她们凌家二房看在眼里,何况李氏将一双女儿教得都成什麽样子,见到自己的继子眼珠子就黏上头了,哪有一点儿姑娘家的矜持!
庶出果然还是差了些的,瞧瞧人家长房教出来的女儿的气度风姿,都是她那继子硬贴上前。虽不知道自己这个继子心思到底如何,但如若她是武安侯,也定然不会叫儿子再娶了自家庶妹的女儿。
不是凌如萱胳膊往外拐,她心里也是感激嫂嫂牵线让她成了侯爷夫人,但高门大户出身的嫂子居然处处被商贾出身的苏氏压一头,可见是个没用的,娘亲原本还想给二哥添助力,哪知求来一个这麽蠢的高门庶女!
小姑子摆出一副不管事的样子,李氏气绝又无法,视线一转,到了她小腹上。「你如今还没有消息?」都嫁到侯府十年了吧?
李氏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凌如萱脸色瞬间就变得极难看,她在嫁给武安侯第二年怀过身孕,但被一个姨娘算计流产後,再也没有怀上过。
凌老太太闻言眸光也跟着锐利起来,见女儿连手都在发抖,心下对李氏越发不满,冷冷地说:「你回屋去吧,我与如萱再说说话。」
婆母不带温度的声音传来,李氏才恍然自己说错了话,有心要补救。可接触到婆母凌厉的眼神吓得直缩脖子,只得起身朝她福礼,心惊着退了出去。
「你还是再好好地查查那些姨娘,上回我送过去那个会些岐黄之术的婆子也没有发现?」让人心烦的二儿媳走了,凌老太太就开始担忧女儿。
凌如萱眼眶都红了,「没有查出来问题,而且後院根本也没有姨娘再有身孕。」
凌老太太只能叹气,语重心长地道:「没查出来不代表太平,以前我也对付过两个姨娘,我是知道的,不然如今不但有继子还得再有庶子……你二哥的事你也别问侯爷了,还是想办法多留侯爷在屋里为是。」
老母亲不想让自己在侯爷面前难做,凌如萱很感激,可想到二哥还是觉得亏欠。
「娘,大哥要到北平,肯定是举家去的。我再不替二哥问问,二哥留在京城又少了大哥帮衬,如何是好?」
凌老太太露出疲色,揉了揉眉心,万般无奈,「且等你大哥下朝回来吧,我总是要让他给弟弟谋条出路……」
凌如萱闻言心下一凛,沉默着点头。
娘亲自出马,不管大哥愿不愿,怕都得帮着想办法。
【第四章坏心肠的李靳修】
朝堂上,皇帝威严坐在龙椅中,太监正在宣旨。
凌昊跪在大殿中央接旨,他头戴七梁冠,身穿绯袍,便是跪着依旧有着大将沉稳如山的气势。
皇帝在早朝时象徵性的与大臣商议凌昊调往北平的事宜,随後便叫太监宣读圣旨,任命凌昊为後军都督府右都督,在北平长驻管理北平兵卫,并特赐蟒服。
右都督一职不过是委派外加职衔,权力不及直接掌管部门事务的左都督,可皇帝再赐蟒服,这种荣誉又盖过了职衔大小。
大臣们对皇帝心思越发摸不清了。
凌昊神色淡然的三呼万岁接旨,沈沧钰垂眸不知在思考什麽,皇帝又直接向朝臣宣布璟王到封地驻守之事,定下四月二十这个离京的日子。
沈沧钰早有准备,出列领命。
散朝後,皇帝又留了凌昊与沈沧钰,在御书房与两人说话。
「爱卿此行该是携家眷迁居?」皇帝大刀阔斧的坐下。
凌昊未曾想皇帝留他是问家事,凝神回答,「回皇上,臣此去是长驻,是会带妻女上任。」
皇帝点点头,「朕将将认了温娴做义女,就要分别,倒是极不舍……」
听得皇帝此话,凌昊心头一跳,喝茶的沈沧钰托碗的动作亦顿了顿。
「不过也不能叫你们父女分离,过去你为国四处征战,与家人聚少离多,该是好好相聚弥补些才是。」
听得皇帝停顿前後的两段话,凌昊都要被他吓出汗来,以为他真对自己生疑到要扣留妻女在京中的地步了,他定了定神恭敬应是。
视线扫过淡然喝茶的弟弟,皇帝又笑着对凌昊道:「爱卿要领军先行出发,家眷跟着不甚方便,七弟也是去北平的,温娴与你妻儿便跟着七弟同行吧,路上也有个照应,朕也会派锦衣卫一路护送。」
「这……会不会太劳烦七王爷了?」凌昊迟疑。
沈沧钰第一次看皇兄那麽顺眼,搁下茶表态,「凌大人客气了,都是一路,并没有什麽劳烦不劳烦的。」
「七弟所言极是,温娴还得喊七弟皇叔,长辈照看晚辈再正常不过。」皇帝点头。
可凌昊听这话却极为不对劲,下一刻便明白皇帝这又是变相刺探自己的立场,就不再推辞,只想着回去要告诉妻儿,北平之行中尽量与璟王保持距离,锦衣卫也是变相的监视。
沈沧钰神色依旧淡淡的,手中似无意识把玩着腰间雕龙的玉佩,嘴里附和了皇帝两句。
末了皇帝便又委派沈沧钰事宜,要他明早去凌府宣读皇帝认挽夏为义女并册封郡主的旨意,再接了挽夏到宫里摆认亲宴。
凌昊做出诚惶诚恐之态,皇帝却笑得很开心,只道:「你们本就是兄弟般的情谊,如今也算名副其实了。」
凌昊闻言受宠若惊到额间直冒汗。
听完皇帝吩咐,两人前後告退。
转身出了御书房,沈沧钰立在殿外遥望远方越渐深暗的宫殿,脑海里都是皇帝左一个皇叔右一个长辈的暗示,他清冷的桃花眼中倒映着深宫,似一幅渲染的水墨画,随即眉眼渐冷闪过一抹讥讽之色,抬步往宫门走去。
就在他抬步间,腰间龙佩发出清脆的啪一声,竟是碎成两块坠落在地。
他的内侍王培吓一跳,忙蹲下身拾起玉佩,见断裂处齐整得像是外力所致,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