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才略坐一会,驿差上了茶,沈沧钰那边又来人说晚间邀凌府众人到小院用晚膳,苏氏欣然应邀,派人跟二房那边知会一声。
而凌挽静得知挽夏会跟沈沧钰住一个独院,妒忌得眼都发红了,可听到晚上璟王邀共同用膳,前一刻还压抑的心情立即转晴,一颗心又飞了起来。
她今日连璟王的侧脸都没看真切,现下总算有个机会能接近,连忙让丫鬟好好给她装扮一番。
第二十三章夜探闺房帮上药
璟王府有随行的厨子,便是出门在外,亲王的生活起居也是丝毫马虎不得,驿站厨房不仅被璟王府的人占领,晚膳所用的食材也是璟王府自备,样样齐全,看得驿站当差的一众目瞪口呆。
到了应邀时分,凌府一众在侍卫的簇拥下往小院去,小院外璟王府侍卫围绕,森严得让人靠近一步都胆寒。
挽夏进了院子後眉头就拧得死死的,这小院只得一进,那她住的地方是挨着沈沧钰的厢房?
她气闷的随着众人进了正厅,沈沧钰坐在主位上,众人才欲行礼他便免了,接着王培上前引了她坐到沈沧钰身边,而她担心了一整天的大花猫正好好的坐在椅子边舔着毛。
众目睽睽之下挽夏再有脾气也发不得,弯腰直接抱了猫,暗瞪神色淡然的沈沧钰一眼才坐到位子上。
凌府众人坐下後,受邀的陈奇父子亦前来,引得凌家人都侧目打量。不得不说,身为天子亲卫的锦衣卫确实别有番威严气势,光是那一身光鲜的服制就彰显着与众不同的地位。
挽夏跟着也瞥了几眼,视线在陈玄身上打了个转。
少年十几岁的样子,剑目星目,仪表堂堂,眉宇间总是围绕着一股肃穆的厉气。
陈玄前世她也是见过的,她与沈沧钰成亲的时候,就是他替皇帝送来贺仪,原来这人自小就是浑身一股凶恶之气。
沈沧钰让父子俩也坐下,将两方简略的相互介绍一番。
苏氏见着陈奇父子就有些心惊肉跳的,看起来实在不好相与,连凌老太太都怯场几分。
凌景麒兄弟暗中打量後,相视一眼,想着父亲的吩咐,心中不由得又紧一分。
倒是一心一意扑在沈沧钰身上的凌挽静自主忽略,完全不受影响的视线直往主位上瞥。
凌挽宁一直安静坐着,将妹妹发痴的神色看在眼中,想到出发前祖母特意与自己说的话,心里不屑冷哼。
一般的宴席气氛都该是热络的,可今晚在场多数人心间都觉得压抑和拘束。
沈沧钰是个少言少语的,凌家人又都碍於陈奇父子在场,更是不敢多话。
厅里寂静一片,只有碗筷相碰的轻触声。
挽夏被气得没胃口,动了几筷子後基本就是在喂大花猫。
沈沧钰看着她桌上的饭食几乎未动,暗暗皱了眉。
饭毕,陈奇父子以巡守为由先行告退。
沈沧钰着人上了茶,视线扫过沉默的小姑娘,转而与苏氏道:「凌夫人,温娴在本王身边你尽可放心。」
苏氏未想到璟王会与自己说这些,虽感觉有些怪异,还是笑着忙道:「小女得王爷照顾,臣妇自当是万分放心,只是小女性子顽劣,还望王爷海涵。」
沈沧钰只是淡淡一笑,道无妨。
苏氏却也有些坐不下去了,和璟王这样冷清的共处实在让人不自在,又都是家眷,便起身告辞。
见挽夏也跟着站起来,沈沧钰此时眸底光芒一闪又淡淡开口,「本王身边的人未曾伺候过女子,怕还得劳烦凌夫人到温娴住处看看,是否有什麽不妥当的。」
挽夏听得心里那一个恨,沈沧钰这手玩得可真好,一句话就将她留了下来,她娘亲却不知对方狼子野心,那满脸的感激叫她快被呕死了!
沈沧钰发了话,不管他是客气与否,苏氏都会去走这一趟。
好在挽夏所住的厢房并不是她想像那样挨着沈沧钰,而是与他相对的西厢。
早前顾嬷嬷与桃香等人就过来先收拾一趟,又有王府下人帮着打点,其实厢房内样样不缺,除了环境陌生,甚至比挽夏在家中时还要舒适几分。
苏氏看得连连点头,觉得如丈夫所言,璟王对女儿是有心照顾的,瞧,细心得连安神香都给女儿点上了。
苏氏十分满意,领着凌家人浩浩荡荡的走了,挽夏抱着猫立在屋中大半会,看着对面东厢影影绰绰才叫人去备水沐浴。
夜色渐浓,王培立在案桌侧为主子伺候笔墨。
沈沧钰凝神行书,挥毫似刃,跃然纸上的字苍劲凌厉。
风起,院落内枝叶沙沙作响,沈沧钰此时偏头看向窗外,对面的西厢烛火昏黄,隐有人影晃动,他眸光微暖,复又低头行书。
亲卫已前往几处险要河口,沿途布防,此趟行程绝不能有疏漏。
笔尖落下最後一画,房门亦被敲响,戚安身影稳步而来。
「王爷。」戚安抱拳回禀,「陈奇父子守在院外,不见任何动作。」
沈沧钰搁笔,王培立即绞了乾净丝帕递上。
「自然不会有动作,这才是第一日。」他净过手,指了指案上墨蹟未乾的信笺。「送出去吧。」
王培立即轻轻捧起,吹乾墨蹟,又细细折好上封,再交於戚安。
戚安掂在手中,「真送?」
沈沧钰瞥他一眼,「你可以假送。」
戚安被那清冷的眼神看得直冒汗,不怪他揣测良多,锦衣卫就在身边,明面上是五十人,可谁知道沿途有多少隐在暗中,他还以为主子会先晃一招虚的。
操了不该操的心,戚安汗涔涔的走了。
此时对面厢房灯已灭,沈沧钰隔窗看一眼,让王培去传热水沐浴。
同时间,挽夏已钻入锦被,今日在马车上颠簸半日,身上自然是乏的,却半点睡意也无,实在是一想到沈沧钰就在对面,神经紧绷着就放松不了。
大花猫就卧在床脚,下边让丫鬟放了个迎枕,她能听到牠还在舔洗爪掌的声音。
挽夏探身去看猫儿,暗夜里牠那对溜圆的双眼发着光,朝她喵的唤了两声。
看着幽幽的光,挽夏倒没觉得害怕,重活一世,这些能暴露在眼前的一切她都不怕。她想伸手摸牠,才抬手又想到晚上沐浴时泡在水里伤口还刺疼,便又缩了回来。
为了不让人发现她的手在进宫一趟後受了伤,她见人都是缩着手,难免有手汗,刺激得伤口越发红肿。
她重新卧好,想到伤药都在顾嬷嬷那收着,还是决定忍忍,等明儿到船上再想办法。
她好像每次见着沈沧钰这双手就得伤一次,真是孽缘。
挽夏躺在床上,胡思一通才闭上眼。
屋里的安神香味透过帐帷渗进来,她闻着,乱糟糟的心绪似乎平和一些,前世在北平的时候,沈沧钰书房的里间好像也点这种安神香,一个月他有大半时间都是在书房宿夜。
挽夏翻了身,将前世记忆又挥去,那些过往总会叫她意志不坚定,特别是沈沧钰在河边说了那些话後。
月色皎洁,沈沧钰的东厢亦暗了下去,银白月华笼罩着被侍卫围拢的小院,静谧而森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院中有道身影无声掠过,连风都未曾被惊动,便又悄然隐没入。
「喵……」黑暗中,猫儿警惕抬头,牠面前有一物落下,肥肥的爪子拨了拨,又轻嗅一会才抱着啃,不再管潜入之人。
沈沧钰低头看着吃鱼乾的大花猫,一双桃花眼光华微幽,这小东西倒是命好。
他看了两眼,视线便转到床榻中,小姑娘缩成一团,偌大的锦被将她显得越发娇小,他一只手就能兜着走一样。
夜深,帐帷内更是昏暗,沈沧钰静静立了一会,在床沿坐下,从袖中取出小银盒子,然後伸手摸入被子寻到她暖暖软软的小手。
正想着将她的手拉出来,沉睡的人儿突然睁大眼,几乎是一瞬间便翻身坐起,握有匕首的左手狠狠朝床前人挥去。
沈沧钰不慌不忙捏住她细小的手腕,眼波平静与她对视。
挽夏杏眼圆瞪,眸光在黑暗中闪着细碎亮光,清明无比。
她根本就没有睡着。
「不是说过你就那一次机会吗?」沈沧钰将银盒子放到她枕边,拿走了她手中寒芒闪闪的匕首,也放在枕边。
挽夏知道自己的假装早被看透了,不然他哪会那麽悠闲,也不怕她喊人。
「七皇叔本事真是一样比一样叫我开眼了。」她挣脱手,讽刺一声。
沈沧钰扫了她一眼,目光发凉。
挽夏不惧的瞪他。
「也许我该让你再看看更多的本事。」他伸手捏起盒子,打开,向她示意伸出手来。
「我自己来。」挽夏要去夺,根本不想领他这情。
沈沧钰却顺势将她拉到怀里,「如果你想别处也让我亲自动手,你可以继续反抗。」
别处?哪处?!
挽夏没有转过弯来,就听黑暗中他轻声说——
「这凝膏,还有化瘀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