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是有打算啊,可不是没有实现吗?
凌睿疼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但这种时候也只能辩解,凌昊的样子就像要活生生打死他一样。
「大哥、大哥,我有想告诉你的,我曾派人去喊了麒儿,想告诉他凌远在这,让他当面去对质。事情没有真的明白,我哪里敢直接和你说?可是那晚麒儿并没有来,我就更不敢告诉你了啊!」
他还因为这事想叫自己长子去对质?!
凌昊危险的眯住了眼,眼神似对一头垂死挣扎的猎物般冷漠,「说到底,你还是动了利用拿捏麒儿的心思。凌睿,你够可以!」
凌昊话落抬步就出了茶房,离开前朝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当即进去将凌睿制住,堵了嘴,未惊动前厅的人就带走了,而那些看了经过的丫鬟们也暂时先被关了起来。
回到厅堂,苏氏立在当中等凌昊回来用饭,他深吸了口气,将心里的震惊压了压。
「走吧,用饭。」
苏氏见只他一个人回来,疑惑着往外张望,「二叔呢?」
凌昊额间青筋很快显了一下,「处理急事去了,不必等他。」
苏氏闻言担忧看了他几眼,她能感觉到丈夫情绪不好,却没有多问,陪着他去侧厅坐下。
凌昊用饭期间整个人都表现得很冷静,面对儿女时依旧会露出笑容,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此时思绪有多混乱,心里的震惊更是久久不能平息。
长子不是凌家血脉!
可能吗?
凌昊严肃思考间又暗中打量凌景麒,十七岁的少年轮廓已定了型,俊秀温润。若说气质,确实丁点也不似凌远,便是面相……凌昊被自己动摇的思绪惊得又沉了脸。
如今凌远估计已经开不了口,李氏也好,凌睿也好,不过都是一面之词,他如何能用这一面之词去定论!
他压下胸口间翻涌的浪涛,沉默地又看了一眼长子,脑海里浮现初次见这孩子的事来。
那时他刚从战场回来,就见苏氏牵着一个瘦弱的孩子前来,让他喊自己父亲。当时他才到自己大腿,真的很瘦小,彷佛自己用些力气都会将他捏散了。
长子刚见自己的时候是怯怯的,苏氏催了他好几声,他才开口说了话。三岁的孩子,第一次和他说话却不是喊他父亲,而是问「你会卖了我吗」?
才三岁的孩子啊,就被生父为了银钱推了出来,这是多麽让人心酸的一句话。
他至今都还清楚记得当年那无助的眼神。
然後这个孩子就待在了他身边,他教他习武认字,他很乖巧亦很聪明,更是刻苦。再後来有了烨儿,他仍旧保持着他的那份赤诚之心,对自己和苏氏孝顺,对弟弟爱护有加。
可他知道的,自此,他都过得小心翼翼,他弃了习武苦读也是因为烨儿,他怕自己占了弟弟的出路。
这孩子真傻,他怎麽会妨碍到他弟弟呢,可自己不忍心拒绝他的请求。其实自己是不愿长子委屈的,想让长子做他认为是对的事,想让他自己走他想走的路。
旧忆与藏在心底最柔软的感情涌出,凌昊心神皆是一凛。
他明白了,长子是旁人的血脉又如何?这是他一手教导的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是曾经在他生死不明,给凌家带来希望的孩子!这就是他的孩子!
坚不可摧的铁血将军,心底最深处的柔软被一次次触动着。
是啊,他根本不必去计较是谁的血脉,这个孩子从来到他身边那刻起,就是他的孩子!
凌昊茫然不定的目光霎时变得坚毅决然,在离席要善後事情时经过长子身边,伸手重重在他肩膀拍了两下,险些没将凌景麒从椅子上拍下去。
凌景麒抽了口冷气,有些奇怪地看着哈哈大笑走远的父亲,而屋中人同样莫名。
倒是苏氏心头一宽,不管先前发生了什麽,她的夫君心情又好转了,她也跟着翘起了唇角。
到长房来用饭,凌睿却中途不见,凌老太太心里一直记挂着,待喝过茶,不用苏氏赶,她就拉着孙子孙女离开了。
长房这边也没有人想留她,自随她去,可凌老太太不过去了两刻钟又气急败坏的折回,面色青白交加,朝苏氏尖声吼道:「凌昊呢!快把凌昊给我喊出来!」
凌老太太好好的突然就发起疯来,苏氏拧紧了眉头,将茶杯重重一放,「您有话先坐下好好说,老爷先前是当着您面离开的,媳妇也不清楚他到哪儿去了。」
「快去把凌昊给我叫出来!让他放了睿儿!他把睿儿带哪去了,快让他把睿儿放了!」
凌老太太回到二房得知凌睿没有回去,又听闻凌昊的侍卫带走了好些二房的人,李氏也被带走了,她就一点也冷静不下来。
她质问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直刺得人耳朵生疼。
挽夏兄妹几个对视一眼,想劝说几句,哪知凌老太太疯了一样,将一人高的青花瓷瓶推倒在地上,并在瓷器碎裂的声响中,仍不断重复那几句话。
凌景麒兄弟一个护住苏氏,一个护住妹妹,将两人拉得远远的,生怕她们被溅射的碎片割伤。
苏氏也从没见过凌老太太这般疯魔过,可她确实不清楚自家夫君上了哪,凌睿又上了哪,整张脸亦气得铁青。
还有,凌老太太凭什麽一副她家夫君劫了凌睿似的指责,简直太过莫名其妙!
这边正乱着,外边又有婆子急急忙忙跪在门外高声禀道:「夫人,有从京城来的人寻老爷,说是十万火急的事!」
苏氏眉心一跳。
又是来寻自家夫君的?
眼前有个闹事的还没解决,怎麽又来一个人要寻自家夫君,还是应天府来的……
【第四十五章凌景麒身世之谜】
凌老太太这边还闹着,那头又有人来寻,苏氏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
「将老夫人先请下去。」她吩咐道。
丫鬟婆子打量她的神色,见簪着金步摇的夫人眸光如刀尖般锐利,她们心里一哆嗦,明白这个所谓的「请」字。
凌老太太被捂了嘴带走了。
凌景麒兄弟都看得发愣,他们温婉似水的娘亲什麽时候这般凌厉行事过。
挽夏却是一笑,「娘亲,我与兄长们回避?」
前世母亲这当家主母手腕强硬得太晚,凌家两房才那麽多乱糟糟的事,如今这样最好。有过这样一次,往後凌老太太这祖母再敢疯闹就得先掂量掂量了。
与兄长们退了出来,挽夏心间有些索然,懒懒地回了院子。
而凌昊在有人登门时就已收到消息。
他盯着面色惨白的凌睿道:「你院子里那些人我都会处理,发卖得远远的。李氏还吊着一口气,如何处理你自己看着办,武安侯那你要如何交代也随你。记住你应下的那些话,不然你我之间就不是分家能解决的了。」
凌睿先前被揍了两拳,长房那些侍卫也不是吃素的,扭着他的手劲一点儿也不轻,他此时全身疼得都快要散架,吃够了苦头,他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何况这事确实让他辩无可辩,他何曾不是起了用身世秘密拿捏凌景麒的心。
凌景麒可是进了族谱有继承权的嗣子,他是想着让凌景麒守着秘密争一争,以後也好照拂二房,可现在他心中只得一悔字。
见人老老实实在分家契书上画了押,凌昊这才转身往花厅去。
苏氏那儿派了几拨人都寻不到他,正着急,一抬眼见着那高大的男子被侍卫簇拥而来,整颗心才踏实了。
她上前低声道:「老爷,是右相派来的人,我也不好太过怠慢,让人带到了前院先歇歇脚。」
「我知道了。」凌昊拍了拍她手背,视线扫过门边空下的一块地。「那人来闹的事我也知道了,凌睿这会已经回去,你让人将她送过去,再让侍卫过去福康院盯着她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
谁?
「老爷!」苏氏想了会,神色急变。「这该不是……」
分家了?
怎麽这麽突然!
凌昊点点头,「眼下来不及与你细说,我先去见见人,晚些再说。」说罢,他匆匆离去。
苏氏怔在堂中许久才回过神来,这是真的分家了啊!又忙按自家夫君吩咐的话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