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孙玉柔低着脑袋哦了一声,好像有些失落。「我……」
「谢我就不必了,毕竟你也救了我。」徐笙又从果盘里捡了一个李子,慢条斯理道。
她知道孙玉柔指的是什麽,那日若不是她匕首上沾染的蛇毒,那几个匈奴人没有那麽容易被她们杀死,更有可能的是两人都被他们抓住。
「谁……谁要谢……谢你了。」孙玉柔结结巴巴道,脸蛋涨得通红。
「哦!」徐笙淡淡地点头,并不在意孙玉柔的话。
可是孙玉柔又有些恼,她道:「我的谢意便这麽不值钱?我今日来,就是……就是要与你道谢的,这是谢礼。」
她扭开头,别别扭扭的送上一个盒子。
徐笙看也未看,便让绿杨收下,然後向她道谢,「孙姑娘破费了。」
「我……」孙玉柔看着徐笙嘴角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不知道为何有些气馁,明明她想要好好向她道谢的。
「好了,你的心意我都知晓,不必再说了。」徐笙看穿了她的想法,不在意的道。「快回广平去吧,否则你父母要担心你了。」
孙玉柔头一扭道:「我和我哥哥他们一起来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徐笙揉揉额头,没有再说话了。
因为有孕在身的缘故,近来她嗜睡了许多,此时正是她的午歇时间,她的困意已经涌上来了。
「我大哥在家养伤,所以是我表哥陪我来的。」孙玉柔看着徐笙的脸色,解释道。
「他伤得很重吗?」徐笙看明白她眼神里面所表达的意思,顺口问道。
孙玉柔眼睛亮了一亮,莫名有些高兴的道:「已经好了差不多了,没什麽大碍,只不过……」
「只不过什麽?」
「只不过他四月便要成亲了。」孙玉柔小心看着徐笙的脸色,却见她面无异色。
「恭喜令兄。」她淡淡道。
孙玉柔忍了忍,还是想问徐笙,难道在她心底,她大哥便一点地位也没有吗?
可是不等她问,徐笙便笑了,「自从有孕後,我便有些嗜睡疲乏,怕是不能招待孙姑娘了,还望孙姑娘见谅。」
孙玉柔明白这是逐客的意思了,脸蛋通红,也不再多言,只是离开的时候,看着徐笙脸上柔和的笑,脱口而出问道:「你过得好吗?」
徐笙一怔,随即笑笑,「我很好,谢谢。」
「那就好。」她最後再看了她的肚子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徐笙揉揉额头,并不在意,回屋歇下了。
孙玉柔出府的这段路是清芷园的婢女送她的,她心不在焉的跟着婢女闲聊。
「流殇将军。」听到耳畔婢女的请安声,她才发现迎面走来一个男子。
「是你!」她认出来,那是当初在广平驿站前救她性命的男人。
可是显然流殇没有这等好记性,他对着孙玉柔点点头便离开了。他性子虽然欢脱,但是对於孙家的人,他并不是很想理会。
孙玉柔见流殇对她没有记忆了,心里有些恼,转过身对着他的背影跺了跺脚,才冷哼了一声跟着婢女出了府。
流殇去的方向正是清芷园,虞臻白日在衙署里办公务,想起徐笙昨晚半夜缠着他要吃糖葫芦的事情,便着人买了送回来。
与此同时的衙署里,虞臻坐在上方,听着下面的人的话,面上笼罩着一片阴影,手指在桌子上轻叩,不知道在想什麽。
外面阳光明媚,可屋子里却冷入冰窖。
下方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在说着什麽。
「为何不想去毛城?」听男人说完,虞臻问。
男人一袭青衫,站在那里没有回答。
「毛城与兖州交界,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可你还是不愿意,是因为什麽?崔家九娘吗?」
男人的眼睫终於颤动了一下,垂下双眸,拱手道:「崔家九娘与臣只有师徒之谊,再无任何关系。」
虞臻负手立在案桌前,冷冷道:「你若是心悦她,我可以亲自为你提亲,我的规矩虽然森严,但不至於不近人情。若不是的话,那你便放下其他心思,替我镇守毛城,监视兖州。」
他眼神锐利,如利箭般射入自己的心底,让顾君朝不由得一颤。
顾君朝对他行了一礼,只淡淡道:「王爷误会了,臣……与崔家九娘只有师徒之谊,再无……其他!」
虞臻便不再多说,转而道:「既然如此,你便择日出发去毛城吧!」
顾君朝看了一眼虞臻,面上露出一抹复杂,应下虞臻的要求。「是。」
虞臻看了他一眼,终是忍不住道:「既然已经决定了,顾家与崔家又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不要越陷越深。」
「谢王爷关心。」顾君朝笑了,他面如冠玉,占尽了风流之态,难怪长安坊间有流言,若能得顾郎一笑,当千金逐之。
顾家与虞家是世交,两人的母亲曾经也是手帕之交,当年顾氏一族被崔氏陷害,满门近灭,只有顾君朝被虞臻母妃藏了起来,躲过这一劫,後来被养在庄子上,十六岁得状元之位,从此出仕。
虞臻兄弟几人和他师从一人,由帝师蒋从离传道授业,顾君朝如此,他学问自是也不差,去年春闱不过是藏拙罢了。
「顾大哥,若没事了便回去收拾行李吧。」虞臻道。
听到他的称呼,顾君朝一愣,眼前浮现了小时候一个玉雪可爱却总是绷着脸蛋、一本正经的小男孩,那时候,他总爱逗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弟弟,甚至一度觉得,若不是他不爱笑,自己定然会以为他是个姑娘,然後长大娶他。
想到小时候的趣事,他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听闻阿臻的王妃有孕了,我还没有送礼,这是我的小小心意,阿臻收下吧!」见他换了称呼,顾君朝也跟着改口,笑着从衣袖里取出一串玉葫芦。
那玉葫芦是由血玉雕刻而成,一串串血红色的小葫芦圆润可爱,肚子胖乎乎的,像小花生粒儿。
虞臻看到,不知道为什麽忽然想到了徐笙白皙可爱、小巧精致的脚指头,日後他们的孩儿想必和他们的母亲一样玉雪可爱。
「只有一串吗?」他皱眉道。
一串葫芦,怎麽能分呢?要知道那可是两个小胖子呢,就连他猜灯谜得来灯笼,也要是两盏兔子灯,可不能厚此薄彼!
顾君朝疑惑,「你怎麽知道我还有一串?」
「拿来。」虞臻抿唇。
「这是我准备送人的,你那里我已经送一串了。」顾君朝说。
「拿来!」
顾君朝这一刻有些後悔自己是个读书人,不能爆粗口,也打不过他。他从衣袖里再拿了一串玉葫芦出来,递给虞臻道:「你还是如小时一般,一点也没有变。」
虞臻斜睨他一眼道:「你不懂。」
顾君朝来了兴趣,问:「难不成阿臻的王妃怀的是双胎不成?」他随口一说,不待虞臻反应,自己便哈哈笑了起来。
「不是,才两个多月,陈大夫还没有本事号出脉来,不过……」我作了个梦,梦到有两个。
「阿臻有话直说就是,何时像个女子般扭捏了?」
虞臻却改了心意,转了话题对他道:「你可以走了。」
「今日不急,晚上回去收拾行李也一样。」顾君朝道。「阿臻真是爱惜王妃,我来时听说你专门让流殇买了糖葫芦送回王府了?」
他前些日子才赶回信都,还未见过徐笙,听闻虞臻将她立为王妃,实是惊讶,毕竟在他眼里,虞臻一直是个冷情不易亲近的人,竟然会忽然喜欢一个女子?
旁人不知道,自己可是清楚的,他这个王妃可不是什麽平民百姓,而是宛城徐氏之女,他正是顶了人家表哥的身分把这姑娘给骗来的。
原本他以为虞臻在长安城娶徐氏女只是为了掩饰身分,迫不得已行的下策,没想到原来是他早就中意这位徐姑娘了。
「我倒是有些好奇,是什麽样的女子,能让阿臻你倾心?」顾君朝慢条斯理道。
虞臻眉头一掀,「她怕生,不想见你,你快回去吧!」
虞臻三番两次的下逐客令,让哪怕习惯了他一言不合就不理人的顾君朝,还是有些心塞。他虽然想见见那位在信都百姓口里仁善无比的冀北王妃,但还是得顾及虞臻的感受。
「下次回来,也许就是你孩子的满月礼了,好好待你的王妃,看你很喜欢她的样子。」顾君朝微微一叹,往外走去。
他看到现在的虞臻,便想起了那时候的自己与芸娘……
可惜,芸娘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虞臻有些别扭,自己的心思被人说破,他还是有一点害羞的。
顾君朝轻笑一声,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