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雕鹤堡
雕鹤堡依山而建,外有包砖,紧扼延庆和宣府之间的要冲,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此时天色渐晚,终日在地里忙活的大明军户,拖家带口的扛着农具,牵着耕牛,往堡里走去。
他们忙活了整整一天,满身疲累,妇人和小孩们明显长期没有吃饱,一个个面黄肌瘦,脸带菜色的样子,和肥头大耳的王世光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藏在雪窝子里的王世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紧紧盯着这些从眼前经过的大明军户。
有些嗜血意味的道:“别看他们人多,不过全是些老弱妇孺,咱们几个等会天黑尽了,趁机摸进堡里去,说不定出其不意,能将他们全杀光,扫清大军进发前的一个关键障碍,这将会是天大的功劳。”
李战心里鄙视,这姓王的是有多仇视这些大明军户,心心念念就是要杀光他们,难道这人是当奴才上了瘾,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到主子面前去邀功。
他心里对这些毫无防备的同袍们多少有一丝不忍,为了打消王世光这种毫无人性的念头,心念电转,顿时想到一个主意。
“王头,咱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刺探军情,杀了他们固然能立功,但如此一来必定打草惊蛇,这么大的堡垒,指不定里面暗藏着守军,咱们和他们穿着相同,还不如抓住眼前机会,跟着她们混进去,打探一番。”
王世光生性狡诈多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他一方面觉得李战说得有道理,另一方面又担心李战会泄露他们的行踪,心里取舍过后,点头同意,不过为了稳妥,让武泰陪同李战一起前去,他的目的非常明确,要的就是二人互相监视。
李战和武泰在王世光不断地催促之下,只得从雪窝子里爬了出来,为了不让这些军户起疑,将牛皮靴脱了下来,换上大明军户惯穿的靴子。
崇祯时期的大明,天气异常寒冷,现在已经是四月了,大雪都还没消融。
军户们熙熙攘攘走在回堡的路上,即便清军已经有过两次入侵,但这些饿着肚子,衣不蔽体的军户对敌军根本就没有多少提防。
一路上嘴里谈论的除了庄稼长势就是灾害问题。
李战和武泰找到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装着向他问路,老者警惕的看了他们一眼,不过听他们都是山西一带口音,又见了他们的腰牌后,再也没有怀疑,热情的为他们指了路途。
李战对这一带本就熟悉,故意问了一条要从雕鹤堡经过的道路,老者欣然带着他们,朝堡内走去。
一路上,李战几次想对老者示警,不过考虑到被软禁在盛京的老娘,武泰这人又没取得百分之百的信任,只得收起这股冲动,有句没句的和老者攀谈起来。
“老伯,这雕鹤堡如此大,怎的一路上很少看见多少年轻人呢!”
老者无奈笑了笑,慢条斯理的给他们说了起来。
原来大明这几年内有流贼作乱,外有清军虎视眈眈,可谓内忧外患,国力早就被掏空了,明末时兴募兵制,军户制度已经形同虚设,朝廷既没银子又没精力来管这些要死不活的军户。
所谓当兵吃饷,年轻一辈的军户不是逃亡就是跑去做了家丁,谁还愿意在这里等死。
李战旁敲侧击的问那老者,这么重要的战略要地,朝廷真的就这么放任不管么,就不怕鞑子来攻?
老者麻木的摆了摆手,半响才道:“打仗或许会死,而不打仗却注定是个死......。”
这听起来像驳论的话,李战反而听懂了,难怪清军几次入侵,如入无人之境,只有外敌来犯,朝廷才会重视,朝廷重视才会有钱拿,无论做官的,还是当兵的,无外乎都只是想活下去。
仅此而已,饭都吃不饱,谁管你江山不江山,不打仗死路一条,打仗反而有一丝生机,抛开所谓的民族意识不谈,是个人都会有所取舍。
言尽于此,堡口在望,在外干活的军户大多往里走去,避免人多嘴杂,老者也罢了言谈。
只管带着李战等人朝堡里走去,门口根本就无人过问,堡口是长长的甬道,头顶就是森严的碉楼,里面要是有一些精兵把守,要攻下这里,不花点功夫,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可惜,年老体弱的军户为了有口饭吃,大多在耕田,谁有心思呆着堡里等着饿死。
他后世也在网上看过一些历史小说,对明末这段历史有一些了解,让他印象深刻的是有个叫卢象升的名臣,苦战清军,最终战死沙场,让他最是敬佩。
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卢象升现在正和洪臣筹在湖广四川一带围剿流贼。
流贼之祸已经让大明苟延残喘,现在更大的危机正悄悄降临。
只不过无人问津,自己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呢!刚才对老者旁敲侧击的话语,武泰已经给自己递了一个提醒的眼神。
如果坚持要将消息放出去,自己老娘怎么办,虽然现在的李战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李战,但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母亲,母亲都是伟大的,想到这里,就想到自己的母亲。
特别是他在部队的时候,母亲对自己的牵挂,可惜这次缉毒行动,让自己丢了生命,想到母亲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已经有了一次遗憾,既然来到了这里,他就不会让这种遗憾继续发生。
既不想暴露自己,又想将清军入侵这个消息传出去,让大明提早做些应对。
他心里百转千回,一时不得其法,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进得堡来,堡内多数庄户都已经回家去了,靠着门口一坐,也不进去,按理说,这会早就到了饭点,这些人怎么不进屋做饭呢。
老者像是看懂李战等人的疑惑,惨笑道:“堡里早就断粮了,干了一天农活,无粒米下锅,只得坐着等死。”
说着邀请李战二人去他家就坐,李战也不推辞,跟着老者去了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