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夜的街道

第八章 深夜的街道

马万年死了,和老书记张喜禄一样,浑身布满黑色焦鳞,尸体面部朝下,头枕一块石碑。

如果不是尸体脖子上的那块玉坠,谁也辨认不出来,这就是昨天还活灵活现的马万年。

马万年的老婆才三十二三岁,这个年轻的少妇真是命苦,丈夫活着的时候常年不在家让她守活寡,现在竟然被雷劈死了。

她的哭嚎,响彻整个马家镇的上空,马家镇的人们,才刚刚起来把尿盆子里的尿扣在粪堆上,就听见南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这种声音,往往是家里有人去世才应该有的丧哭。

以往,大多数情况下,这种丧哭会连成一片,那是因为,家里的老人去世,子孙们跪在一起嚎哭。

然而,今天的声音,一如十五年前张喜禄他老婆的声音。

人们不禁心头一惊,难道说昨晚电闪雷鸣出了什么事儿?还是那个危险的变压器怎么了?人们纷纷丢掉手中的尿桶,跑向南边的古井。

雨下了一整夜,马家镇的街上泥泞不堪,崔老大一大早起来上厕所窜稀,他捂着肚子着急忙慌的从一本书上撕了两张纸向院门口的露天厕所。

崔老大边跑边嘟囔着骂道:娘了个嬉皮,供销社王主任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昨晚庆功宴上,崔老大没少吃供销社库房里过期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不会要人命,吃多了肠胃也受不了。

崔老大刚蹲下,便哧啦的一通窜,他松了一口气,放松一下身体,准备好好享受一下释放的感觉,下了一夜雨,早上的空气格外新鲜,要不是厕所里的味道,崔老大真想猛吸几口气。

那两张从书本上撕下来的纸被崔老大团在手里,揉成一团,不揉一下,对擦屁股是非常不利的,但也不能揉的太厉害,不然擦起来棱角会伤着重要部位。

崔老大蹲累了,调整了一下姿势,头扭向一侧,不经意间看向墙上的一个窟窿……

妈呀!崔老大被吓了一大跳,窟窿里有一只眼睛正在盯着他的屁股看,他叫了一声后,那眼睛变成了一撮毛茸茸的东西。

原来是条狗,院墙外面走来一只狗,那狗遁着气味而来,墙上有个窟窿,狗就站在窟窿跟前往里面看。

滚开,崔老大骂道,这死狗!

那只狗从嗓子里发出呜的一声,却并没有走开,而是朝南看去。

崔老大的房和马万年家的房子并排都在马家镇的最南边,离古井并不是很远。

那条狗看了看古井的方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汪汪的叫了两声,又怒叫了几声,就像对面有人对它构成威胁一般,忽而,那狗离开墙根,朝古井跑去。

这时,崔老大的后脑勺,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他以为有雨滴落在他的脖子上面,伸手去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当他再次朝墙上那个窟窿看去,发现那条狗已经跑到古井旁,站在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前狂吠不止。

崔老大心头一动,莫不是谁家的猪被雷劈死了,那不正好有烧猪吃啦,趁人们都还没起来,得赶紧过去卸颗猪头来,他三两下擦干净屁股,系好裤子出大门向古井跑去。

古井和崔老大家中间那条路是由马车磨出来的,经过一整晚雨水的冲刷和浸泡,也变得泥泞不堪。

当崔老大接近古井时,他激动万分,因为,古井旁的地上,真的有一头烧焦的猪,那只狗正绕着烧猪撅着尾巴不听的跳高。

死狗,起开,别想分得一片烧猪肉!崔老大从地上捡起一块连泥带水的石头朝狗扔去。

崔老大咽了一口口水,美味的烧猪肉已经出现在他的脑海当中,那油滋滋的五花肉,甚至都不用再煮了,直接切下一片蘸着盐巴就能吃,他打算切下猪头,再拽两个肘子下来,这就够他吃好几天的了,再来一壶酒,半仰在炕上……

啪!崔老大由于过分激动,两腿不由得飘忽起来,脚下一滑,摔了一个狗吃屎,却正好摔在“烧猪”跟前,一头撞在“烧猪”上。

妈的!他抬起头来,抹掉脸上的泥水,伸出手去摸眼前的“烧猪”,当他的手触碰到“烧猪”,又急速收回,就像烧猪下面藏着一条毒蛇一样。

崔老大的脸色变了,他想叫,可是叫不出来,他直感觉到他的肝出现了异样,像是有东西要挖他的肝胆一样。

那条狗也不叫了,而是直直的看着万分惊恐状的崔老大!

崔老大的身体还在泥滩子里泡着,他的眼睛,看见头部以下的泥水里,有一些焦鳞状的东西。

他已经六神无主,想要嚎哭,这可能是他长大以后第一次由于惊吓过度而失色。

崔老大缓缓的将头扭转,看向身后的马家镇,他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一台60年代的电影放映机,那胶片在他的大脑里面投影,从而闪现出十五年前的那一幕,老书记张喜禄的焦尸!

眼前的焦尸,和十五年前的焦尸,两张黑白照片交叉重叠,不断变换,忽洒忽洒……

啊!!!!!崔老大的魂儿一下子冲出脑顶,逃离了现场,紧跟着,崔老大的肉体就像一条扔在泥滩上的活鱼,扑腾挣扎而起。

妈呀!一声惊叫,打破了马家镇雨后清晨的宁静,那时候,马家镇的一些房子,才刚刚升起炊烟!

这一声叫唤,差点儿将崔老大那死去多年的亲妈给从坟墓里叫了出来!

人们听到这凄惨的叫声,心头一紧,站在院中,朝南边的棺材山望去,念叨着:这是谁家又出事了?

当崔老大再次绊倒在院墙外面的粪堆时,马万年的老婆李凤芝刚刚将尿桶子扣在自家院子的墙头上,而那墙头之下,正好是昨天马万年站在墙根处刷刷撒尿的地方。

李凤芝提桶出门的时候就已经看见崔老大从南边的古井飞奔而来,但她并未在意,崔老大是个光棍加流氓,他没事儿就往河边跑,去看一群鸭子凫水,有时候鸭子把蛋下在河边或者河里面,崔老大就会淌着水去摸蛋。

马万年常年在外,崔老大对李凤芝动有不良心思,他在YY的时候经常把李凤芝幻想成特定的对象,没事儿的时候,就假装站在院墙那儿抽烟,其实是在偷看李凤芝坐在凳子上在院子里洗衣服。

崔老大摔倒在粪堆边上,李凤芝想笑,但她没笑出来,她暗想:活该你个鳖孙子,让你再没事儿偷看老娘,报应!

可李凤芝忽而感觉到不对劲,崔老大滑到在地,但为什么迟迟不站起来,而是像一个精神病患者一样,在那儿咿咿呀呀的叫唤着。

有精神病的人李凤芝倒是见过不少,马家镇有好几个精神病,他们一般是正常的,时而会犯病,犯病时胡言乱语,一会儿说自己是玉皇大帝,一会儿说自己的九曲星,总之,顷刻间,就变成了熟知国家大事的人,指手画脚,颇有戏剧里的大将风范。

这些患者,都属于疑难杂症,一应都会被送往沙岭上请大仙们医治。

李凤仙的娘家就在沙岭,从小耳目濡染,对这方面可谓是深知熟知,她一看崔老大就不对劲儿,这老流氓八成是鬼上身了。

崔老大抬起头,看着路对面粪堆旁的李凤芝,两眼呆滞,面如死灰。

咿咿呀呀……烧猪……崔老大忽而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一样,指着南边的古井对李凤芝说。

李凤芝骂道:对,你他娘的就是一只骚猪!

崔老大满脸是粪,混合着泥水,他爬起来,但明显双腿无力:烧猪,你家的烧猪……

李凤芝气不打一处来,昨晚丈夫一夜未归,正因此而感到气愤,她拎起火铲(农村灶炉烧火用的一种长把铲),指着崔老大说:老光棍,你死不了也得被雷劈死!

崔老大听到雷劈二字,嬉笑着说:烧猪……你家的烧猪……马万年……

可怜着崔老大三魂七魄现在已经去了两魂一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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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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