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原本没在意过这个,可和婧曾经羡慕地看着她的扣子说好看,她回忆了一下,才发觉和婧披风上的扣子都是简简单单的银质、铜质,连个金的都没有。
玉引当时就想叫人从库房里取几个来拿给她用,可是和婧却拒绝了,一脸失落的跟她说:「我不要,何侧妃说要等我再大一些才能用这种扣子,不然父王会不喜欢。」
又是这句「不然父王会不喜欢」。玉引已不知听过多少遍,她当真有些为此生何氏的气了,教孩子就好好教嘛,动不动就威胁她、说她父亲会不喜欢她干什麽?
所以这回她按例把该拨的拨下去後,就让人把余下的衣料、配饰中最好的一部分挑了出来,再把和婧叫来选。
和婧看着堆在榻上琳琅满目的东西,两眼放光了一会儿後,声音低低地说:「我不用,我的衣服够穿。」
玉引也并不想拿好东西把她惯坏了,就跟她说:「母妃知道你衣服够穿,但这些入库放着也是放着。你先挑,母妃替你收着,日後你好好读书、乖乖听话,母妃一样样当礼物送你,怎麽样?」
「哇!」和婧一下子被这个「礼物」的说法激励了。
这样做还有个好处,就是不至於让何氏心里别扭。毕竟和婧平日里是她在带,她这个当嫡母的突然送去一堆更讲究的东西,像在与她叫板。但偶尔送一两样,那就只是关心孩子。
和婧听了愉快地挑了起来,选了几匹布,又挑了几颗扣子、几样簪子,然後很小心地跟她说:「要先问问父王同不同意。」
「母妃送你东西,让你好好读书,你父王自然同意。」玉引越来越觉得这件事自己不插手不行了,和婧现在简直丁点大的小事都怕孟君淮不高兴,他是她亲爹,又不是怪物!
是以,孟君淮在着人传话说要迟几天回清苑後,就见覆命的人给他带了封郡王妃的信回来。
信里让他得空时「照顾」一下和婧。比如,看看京城里市集上有什麽可买的,给和婧带点;附近有什麽好玩的去处,安排人带和婧去玩玩;还有,有什麽好看的话本,给和婧挑两本。
他看前面的时候,心里直笑她越来越爱操心,和婧有奶娘带着,明明不用她这样费心,可读到最後一句,立时尴尬起来,认真辨别了一番这句话里有没有取笑他的意思……
好像并没有。嗯,估计是他多心了,那小尼姑并不怎麽会说笑,大多他认为她在逗他的时候,其实她都是认真的。
於是孟君淮搜肠刮肚地回想了一番,提笔列了个书单,让杨恩禄去找书。
然後他看向眼前官员,「有劳了。父皇怎麽说?」
这人叫郑响,在刑部供职,官职不高,虽够资格面圣但其实很少进宫,这一趟把他吓得够呛。
郑响抹了半天冷汗才说:「皇、皇上没说什麽……不过臣偷看了一眼,皇上看到谨亲王等几位殿下递的奏章後,似乎有些惊讶。」
孟君淮点了点头,「然後就让你退下了?」
郑响躬身道:「是。」
孟君淮「嗯」了一声。
当晚,一道圣旨传遍了京城,问罪淑敏公主的驸马张威,着刑部按律惩治。
而在次日清晨,刑部就入宫禀话,说去驸马府带人的时候,张威已在家中服毒自尽。
畏罪自尽,这事出人意料,後话如何也就不一样了。
此时,京城正下着一场大雨,雨下得酣畅淋漓,但乌云密布的天色还是让人喘不上气。
孟君淮和谨亲王站在亭中,静看着在湖上溅个不停的雨滴,良久後,他才道:「大哥何必这麽做呢?」
谨亲王声色平淡,「他们能蒙了父皇的眼睛,就能把手伸到刑部去。若当真轻饶了张威,他们岂不是得意了?」
「他们不会。」孟君淮摇头,「魏玉林不傻,现在他是自保为上,否则,也不会推了那麽多得意门生出来顶罪。」
「是。」谨亲王抬头望了望檐角落下来的雨帘,轻声一笑,「但我们已知道背後不忠之人是谁了,也清楚这件事该当如何,又何必粉饰太平?若连这种事都要忍气吞声,你我这个皇子还不如不当。」
孟君淮沉默没做声。他说不上对这个结果有多吃惊,只是对一贯温润的长兄会行暗杀之事感到意外。
「六弟快回府吧,端午近了,好生过个节。」谨亲王说着已转身出了亭子,两人早将下人尽数屏退,眼下无人上前遮雨他也不在意,就这样恍若未觉地在雨里走着。
「大哥!」孟君淮喊了一声,急问:「日後大哥想如何做?」
「哈。」雨里传来寻不出畏惧的笑声,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告诉他,「乱臣贼子总会有,也总要收拾。有什麽想如何做?无非该如何做就如何做!」
孟君淮当日晚上就回了清苑,大皇兄的话扰了他一路,他知道那种轻描淡写後面藏着怎样的凶险。百余年前东西两厂势大时,宗室与他们就有过一场恶斗,最後赢是赢了,可在那场恶斗里,死了两个皇子。
跨进清苑的大门,他才强迫自己把这些事都暂且放下。就像大皇兄说的,无非该怎麽做就怎麽做,他这样胡思乱想,只是杞人忧天,没有任何意义。
他径直去了玉引的明信阁。
玉引一见到他就问:「怎麽样了?」
「什麽怎麽样了?」他淡然看着她反问。
「淑敏公主啊!」玉引急切道。
孟君淮一笑,「父皇问罪了,张威畏罪自尽。我在来的路上,听说张威的母亲跑到公主府门前哭闹,让锦衣卫拿下。」
玉引松了口气道:「这就好。」一抬眼,却见他目光似笑非笑的瞅着她,令她一怔,问他怎麽了,但他没说。
片刻後躺到榻上,她就懂了!
孟君淮凑到她面前,郑重其事道:「我回来了,亲一口。」
玉引无言。
「啧,出门之前你答应的,出家人不打诳语。」他手支着头侧身看着她。
「我还俗了!」玉引立刻反驳。说着,便一拽被子想缩进去不理他,却被他抢先摁住,没能得手。
孟君淮手指在脸上点了点,「还是脸就行,来。」
你……你无耻!
玉引很想把这句话喊出来,可看他这副得意的神色,她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就这样摆着她不亲他就不睡的架势跟她对峙着,过了好一会儿,玉引终於不得不认输。她慢慢地往他面前蹭了蹭,「啾」地在他脸上小啄了下。
嘴唇刚离开他的侧脸,他就猛地扭头迎了过来——
「唔!」玉引被吓得杏眼圆睁,伸手推他,他也不松口。两人的唇瓣紧紧地碰触在一起,她在慌张中对上他的双眸,被他眼底的笑意激得浑身一凛,紧咬着的贝齿也不由得一松。
而後不知怎的,她就不受控制了,唇齿彻底被撬开,软绵绵的东西往她口中一探……
一种陌生的感觉在她的心头荡开。
孟君淮拥着她这样吻着,觉得身心都愉悦起来。他将她口中、唇畔的清香品了个尽,周身都被这种清香激得渐渐掀起燥热感,手不自觉地向下探了几寸,在腰间摸索着她的衣带。
眼角余光无意识地一瞥,却见她的手紧抓在幔帐上,看来使了十分的力气,攥得指节发白。
一股突然而至的清醒犹如闪电冲脑,孟君淮猛然放开她,坐起身,大吸了几口凉气以平复心神。
玉引紧绷的神经倏然间放松下来,她定睛看着他,「殿下?」
「抱歉。」他不敢看她,支着额头,试着平复下腹间骚动,「吓着你了,我没……没想逼你做什麽。」
他说着翻身下榻,伸手从旁边的六棱木架上拽了件外衫披上便往外走,边撂下话,「早些休息,我去西屋睡。」
玉引躺在榻上又怔了一会儿,看看身边已空下来的皱褶床褥,心里有点空。
孟君淮穿过堂屋进了西屋後,连灯都没敢点,在黑暗里躺了半天,才算彻底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