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谢慈再度端起茶盏,又喝了口茶:「谁让你说好听的了?」
谢继清一愣:「父亲?」
「咱们谢家,可是从来不靠中庸之道混日子的。」谢慈敛去笑意看向他,「你既决定为逸郡王做事,那顺着他的意思做就可以了。他若自己不想与善郡王翻脸,你给善郡王留些脸面也可,但既然连他都不顾,你何必还非得护着这张窗户纸?」
「……可逸郡王没和善郡王翻脸啊。」谢继清道。
「你这是近来升官太忙了吧?」谢慈手指将案上的一个册子一推,「这是玉引备给善郡王妃的礼单。」
谢继清蹙眉,狐疑地拿过来一翻,神色便一震。
这礼不薄,但显然不是逸郡王府平日给正妃们备礼的规制。仔细瞧瞧,首饰、布匹两项甚至比往常备给侧妃的还要薄些。
「好几个王府都是这么备的,这还不算翻脸?」谢慈悠悠笑着,吹着茶上热气摇了摇头,「年轻人,要眼观六路。」
谢继清:「……」
爹我知道您近几年在家闷得慌……
于是当日晚上,善郡王府收到了谢家的回帖。
孟君泓听闻来送回帖的只是个面生的小厮便猜到了结果。他不禁沉了面色,心道这谢家也太猖狂,他这么个在朝中如日中天的皇子亲自向他们提亲,他们还敢不答应?
结果,翻开回帖,他发现自己还低估了谢家的「猖狂」。
回帖的正文就两个字:不嫁!
字迹还稚气明显。
而落款和正文的字迹一样稚气明显,三个娟秀的小字里透着点霸道:谢夕瑶!
孟君泓差点气得厥过去。
一觉醒来,玉引乍闻夕瑶回来了。
「家里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她皱眉问珊瑚,珊瑚回话说:「说是出了些急事,所以先将表小姐送了回来。带她来的是个奶娘,奴婢细问了,奶娘不肯说,只说您问表小姐便行了,表小姐心里清楚。」
夕瑶往往返返这么多回,都还没有过这样的事。近来京里变数又多,玉引心里也不安生。家里还让她问夕瑶,夕瑶今年才七岁,她说得明白吗?
孟君淮倒没有太担心,更完衣便吩咐:「叫夕瑶进来吧。」
很快,夕瑶就进了屋,朝二人一福:「姑父,姑母。」
「夕瑶来。」玉引招手把她叫到榻边,拉着她坐下,问她,「你怎么突然回来啦?家里出了什么事?」
「家里没出什么事。」夕瑶望着她,撇撇嘴,「但善郡王想让他的儿子娶我,爹就让我先回来了!」
「啊?!」正对着镜子理衣领的孟君淮一讶,转过脸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你再说一遍?」
「善郡王想让他儿子娶我!」夕瑶望着他道。
这太匪夷所思了。
他几步踱到榻边,蹲在夕瑶面前问:「你爹怎么回的?」
「我爹……我爹不高兴,但是他说他不回,让我自己回。」
孟君淮挑眉,睃了玉引一眼,又问夕瑶:「那你是怎么回的?」
「我回的……不嫁!」夕瑶歪着头道,很嫌弃地皱皱眉头,「他儿子太小了,才五岁!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玉引扑哧一笑:「你自己写的帖子?就写的不嫁?」
「对啊!」夕瑶认真地点点头,「爹看过之后还夸我字好看,爷爷说我比哥哥写得都好看!」
夕瑶有点小得意,因为哥哥比她大两岁,她觉得自己能比哥哥写得好特别厉害!
玉引则知道父亲这是哄孙女呢,兄长长子的字她可看过,同龄的孩子想比他写得好都不容易,何况夕瑶?
不过二人还是都默契地顺着这话一起夸了夕瑶一通,小孩子嘛,要鼓励着来,再说夕瑶的字也确实不差了。
「中午想吃点什么?听你的,让膳房去备。」孟君淮笑着道,想了想,又看向玉引,「今天让大家都歇歇好了,叫和婧、阿礼他们都来跟夕瑶玩,快两个月没见了,我看和婧也想她。」
孩子们当然高兴,这个年纪哪有不喜欢玩儿的?于是中午的日头刚过去一些,玉引就听说几个孩子全跑去船上待着了。
「两个小公子看哥哥姐姐们都去了,也闹着要一起,夕珍就留下陪着了,王妃您看……」芮嬷嬷是来找她拿主意的。
玉引摆摆手:「让夕珍也去玩,一会儿我带他们两个去湖边走走。」
那两个小家伙,打从走路走利索了之后,就是俩……小!祖!宗!
片刻后,孟君淮和谢玉引在湖边的林荫小道上走着时,俩小孩便在前面屁颠屁颠地跑。
他们也不担心,毕竟有八个奶娘跟着呢。孟君淮笑看了一会儿后,伸手揽在玉引腰上:「瞧这俩多好。」
顿了顿,他又说:「早两年,阿礼跟和婧也差不多是这样。」
玉引不禁一叹。
没注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阿礼和正院的走动逐渐少了,孟君淮跟下人们都说,阿礼是读书读得太刻苦,不肯出来玩,玉引也没别的办法。
就算是再见到阿礼时,她也无法告诉他少读书多去玩,她毕竟不是阿礼的生母。
她也一度担心过是不是尤侧妃有意让阿礼疏远正院?但好像并不是,阿礼现下见了她也依旧是恭敬的,只不过,因为见得少了,总会难免生分些。
总归是不像最初那样会肆无忌惮地在她的正院玩闹了。
玉引望了望湖上的花船:「咱也上船瞧瞧吧,你若不忙,晚上跟孩子们一起用个膳?」
「嗯,不忙。」孟君淮点了头。今年上半年因为局势不明而忙得焦头烂额,但现下,大哥明显开始有动作了,他反倒愿意歇一歇。
若不然大家一起搅浑水,闹出的阵仗太大,也不好。
他就吩咐杨恩禄先划着小舟过去,让那边的花船靠岸。再让人将晚膳备得丰盛些,按孩子们的口味备。
紫禁城,寿昌宫。
已经许久没主动召自己的小儿子进宫的贵妃,终于传了话将两个儿子全叫到了跟前。
善郡王踏进殿门,就见亲三哥浦郡王已在旁边坐着,他施了一礼,紧接着就是挨了顿劈头盖脸的骂。
贵妃拍着案道:「你出息了是不是!跟你的哥哥们一个个闹翻,你出息了是不是!还敢在谨亲王跟前摆脸,你还知不知道他是你的长兄,是大殷的储君!」
善郡王没吭声,觉着必是浦郡王告的状,冷眼扫了一眼。
「瞪你哥哥干什么!」贵妃又拍了一下桌子,「你还敢去谢家提亲!你知不知谢家在朝中是什么样的地位!几十年来除非皇上下旨,否则没有宗亲敢擅自求娶谢家贵女,你不知道吗!」
谢家贵女有大半嫁的都是官宦人家而非皇亲国戚,和这也有些关系。这样根基深厚的人家,若被赐入哪个王府那没什么,但若王府主动求娶,野心可谓昭然若揭。
「让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提笔回绝了,你觉得脸上好看吗!」贵妃气得脸色都白了,「比满京城地去打听打听,还有没有哪个宗亲像你这样上蹿下跳!」
「母妃!」善郡王终于维持不住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