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从最开始的宠妾灭妻到後面的各种事,这位十爷没在她脑子里留下半点好印象,而孟君淮这个当兄长的比她更讨厌他。玉引心里琢磨着,孟君淮现在八成不是在跟十爷畅聊,而是被缠住了走不了。
她就跟珊瑚说:「再等等,再等一刻。一刻後王爷若还不过来,你就往前面传个话,说我身子不舒服,让他赶紧来看看。」
珊瑚应下,告退出了屋,却见赵成瑞在外头鬼鬼祟祟的。
珊瑚一拽他,「怎麽了,瞧什麽呢?」
「啧,你猜怎麽着?」赵成瑞的眉头皱得能打结了。
珊瑚「嗄」了一声,他指指南边,「前头,爷跟十爷打起来了!」
「啊!」珊瑚吓坏了,「怎麽就打起来了?」
「你小点声,别吓着王妃!」赵成瑞边说边把她拽远了,到了院门外,才跟她说起始末。
此时前院正厅里——
孟君淮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冷睇着被宦官扶着瘫坐在太师椅上的十弟。「还继续不?要不你再说两句,我还有力气再打一架。」
「我说六哥……」孟君泓瘫在那儿喘着气,愤怒又无力,「你这都……你这都什麽时候练的拳脚功夫啊!你这也太……」
「呵。」孟君淮挑眉,「没点拳脚功夫我敢接锦衣卫?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善钻营奉承?」
他可真没想到,老十这会儿还有脸来巴结他们,别的不说,就说魏玉林囤的那些兵器,这家伙就说不清楚!
锦衣卫搜出来的一笔笔帐记得清清楚楚,魏玉林卖了不少古董字画、良田美宅换钱屯兵,为的是谁?要说不是为这位十爷效力,那他还真想不出别人来。
现在居然还敢厚着脸皮来求他带他面圣!
孟君泓捂着一只肿着的眼睛,费力地看他。「六哥我告诉你……你这可不地道啊!你自己说说,这事捅出去是多大的罪,我求你带我见见皇兄就帮你把这事遮过去,过分吗?」
「别求我。」孟君淮铁青着脸到斜对角离他最远的椅子上坐下,「你真有本事捅我这罪,你就去。教子无方的罪名我自己担着,但我绝不吃你这套!」
「唉,你……」孟君泓气得拍桌站起身,「好好好!那我就让这满京城的人瞧瞧,你这逸亲王府是怎麽给父皇守孝的!你府里的长子嫡子没一个守规矩,你可想好了?」
孟君淮咬牙切齿看着他,强忍着不发一言。
他也是没想到,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几个孩子偷偷摸摸吃肉,结果却让老十瞧见了。老十转头就拿这事威胁他,让他要麽带他进宫面圣,要麽必定闹进宫去。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
孟君淮当然想护着孩子,可偏偏对方是老十,这麽多年的积怨放在这儿,他自己愿不愿意向他低头都排第二,排第一的问题是如果他现在低了头,日後逸亲王府在其他府面前都没法混了!
两人僵持着,冷着脸谁也不吭声,直至阿礼绷着小脸跑进来。
「父王!」
「阿礼?」孟君淮一震,蹙着眉,「你怎麽来了?」
「哼!我知道十叔看见了什麽,让他看见肯定没好事!」阿礼说话一点都不委婉。
被自己的侄子这麽说,孟君泓觉得没脸。
阿礼几步跑到孟君淮面前,「父王别怕!我去跟皇伯伯请罪去!这事跟姊姊弟弟都没关系,就是我一人干的!」
「阿礼你别闹……」孟君淮劝到一半噤声,扫了眼旁边的老十,心念一动,改了口,「好,父王带你进宫。但你记着,不要害怕,这事父王肯定给你兜住。」
孟君淮掂量着,老十肯定要拿这事大做文章,与其让他先下手,不如他们抢个先机。
孩子主动去认个错,这事就能小些,如果皇兄真怒了,他拚死都会担着,真不行,就跟着老十同守皇陵去,要说把孩子搭上,那倒不至於。
孟君淮一牵阿礼的手,起身便往外走去。
孟君泓冷哼一声,生着气也一道跟去。
几人走得不快不慢,到府门口时,两个宦官疾步赶了过来,一挡,「爷留步!」
孟君淮定睛一看,这两人都是正院的,是赵成瑞和王东旭。
赵成瑞躬着身说:「爷稍等,王、王妃说她带大郡主和您一块去。」
孟君淮回过头,夜色下,玉引正端庄地迈过院门。
「爷。」她面无表情地走到两人面前,颔了颔首,目光扫过孟君泓。
孟君泓不禁打了个寒噤。
他觉得这位六嫂眼里,隐隐含着一句话:看我谢家收拾你!
两刻之後,乾清宫里灯火通明。
皇帝冷着脸听底下跪着的两个小孩说话,听完後视线扫过後面的三个大人,「所以……这罪名谁担?」
「我担!」阿礼一激动就举起了手,在意识到自己失礼後放下,解释说:「主意是我出的,也是我威胁他们不许往外说,当然是我的错。」
「不是这麽回事!」和婧一下子压过他的声音,辩驳道:「我最大,我没必要听他的。我也知道这件事不对,但我还是没有告诉父王母妃,一直帮他瞒着才闹成了今天这样,是我的错!」
皇帝眉头轻挑,看了他们一会儿,又扫了眼让人心烦的老十,皱了皱眉,「老十先出去。」
「皇兄……」孟君泓面色一白,他好不容易才得以进到这乾清宫,可还一句话都没轮着他说呢!
皇帝又大喝,「出去!」
孟君泓只好擦着冷汗退出去。
皇帝睇着两个孩子平息心中怒气,抬手道:「起来回话。」
阿礼跟和婧一起站起身,乖乖低着头,谁也不吭声。
「你说说你们,打小衣食无缺,就真缺这口肉吗?」皇帝声音清冷的问。
阿礼闷闷地垂着首,迟疑了一会儿,老实道:「缺。」
皇帝愣住。
孟君淮脸都红了,在後头一拍他的肩头,「阿礼!」
和婧也苦着脸说:「缺。母妃有着身孕,天天都吃素的,胃口都不好了。」
玉引暗忖:你快少说两句,我也没天天吃素……
满殿宫人都觉得气氛诡异。
天啊,皇上明显是以不高兴的语气质问他们,结果一个两个都诚恳地告诉皇上真的缺!
皇帝都不知道接下来怎麽接话好了。
童言无忌,他们肯定不是在故意气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他还能说什麽?
半晌後,孟君淮听到大皇兄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的吐出,开口道——
「老六啊。」
孟君淮低头,「臣弟在。」
「孩子还小,王妃有孕,守孝归守孝,身子扛不住的要另说。」皇帝沉吟了一会儿,给了个听上去不算太坏规矩的指令,「传个话下去,各府有孕的妻妾、九岁以下的孩子,晌午前可以食肉。」
「嗄?」和婧小脸一垮。
皇帝挑眉,「怎麽了?」
和婧十分失落,「我今年正好九岁……」
皇帝让她这句话给逗笑了,扶着额头憋了一会儿,正色改口,「十一岁以下!」
允许吃肉的圣旨一传到各府,不少人都在纳闷,十一岁以下,怎麽会是这麽奇怪的数字?
後来有人打听着了,浦郡王就跟齐郡王说:「你猜是怎麽回事?那天皇兄下旨的时候,六弟一家子在那儿,他府里的长女今年九岁,守孝一年刚好十!」
「这老六,什麽时候跟皇兄走得这麽近了?」齐郡王笑侃着,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皇兄加封亲王就是从这个六弟开始加封的,虽说没什麽,但他好歹是太后所生的嫡出皇子,被皇兄这麽一点都不照顾地依旧撂在郡王位置上,齐郡王难免看底下几个弟弟不顺眼,尤其六弟首当其冲!
齐郡王端着茶盏抿了口茶,又自说自话地劝自己,「哦,许是因他掌着锦衣卫这等要职,自然和皇兄来往多些。」
「可不就是。」浦郡王也喝了口茶,没察觉出这位四弟的别扭,「这麽一来,咱们各家的孩子倒是跟着沾光。皇兄说十一岁以下的,可没说实岁虚岁,算宽裕点能多兜进去好几个。」
齐郡王一愣,心想三哥您也很会钻空子。他刚才心里头还琢磨着对圣旨不能大意,得严格点,把虚岁到十一的孩子也摘出去,结果三哥竟然跟他相反,琢磨着占便宜?也成,反正皇兄不追究就没事儿。
齐郡王这麽一想,心里也开始理各个孩子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