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马嫣之死
两夫妇交代得很快,全然没有了当初大闹警局的气势。
马嫣正是那种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听话,懂事,漂亮,娇滴滴的,古筝弹得极好,站在你面前光芒能将你淹没在尘埃里。
她顺利考上了江南区二中,省内最好的一所示范性高中。两夫妇原以为女儿会按部就班的朝着他们拟定的光明大道一路走下去,却不曾想在高一下学期发生了变故。
马嫣认识了一个男生,许言。
许言长得很书生气,曾被评选为校草候选人。他是一个看起来很乖的男生。为什么是看起来?
马氏夫妇恨得牙痒痒。一个年纪轻轻,样貌堂堂的男生,竟然能把衣冠禽兽四字诠释得彻彻底底!
夫妇两人还记得,那天同样是个阴沉沉的雨天......
“嫣儿,别哭了,你把门打开,告诉妈发生什么了好吗?”柴茗急得快要哭出来。
马嫣浑身湿透,淋着大雨回了家,脏得像个被人随意丢在垃圾桶里的破布娃娃。她的裙子上满布血污,露出来的胳膊上青紫一片。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不进家门,不回答父母的问话,只是哭。
自己的女儿何时这么委屈过,两口子心疼得滴血,只好将生拉硬拽她揽进家门。进了自己的房间,马嫣忽然发疯似的开始砸东西,抵触并且拒绝父亲的靠近。
马氏夫妇不敢想,却又心知肚明。这种反应......
发泄过后的马嫣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问也不答,两人急得团团转,终于想起来可以问问许言,他平日里与马嫣关系不错,或者能知道些隐情。
许言却告诉他们,马嫣月考没有考好,只是心情比较差。
请了几天假,又看了心理医生,马嫣的情况渐渐好转,重回学校。夫妇俩辗转知道了马嫣那天的遭遇,恨不得告发许言的恶行。
可他们又不敢。许言......伙同几个混混,强=奸了马嫣。
“可是我们嫣儿却像失心疯了似的,我们断绝她和许言的来往,她却成了许言的女朋友。”柴铭怔怔的摇头,现在还不敢相信马嫣竟然再次和许言搅在一起,“她和我们谈判,说要搬去和许言一起住......我和她爸爸气糊涂了,就给了她一巴掌。第二天她就......”
她终于呜咽着哭出声来,脆弱得似乎再也接受不了任何的对女儿的诋毁。马思学并不多言,揽住夫人的肩膀轻拍着,目光有些呆滞。
夫妻俩相互依偎着,像一尊雕像。
席墨感到一阵胸闷。她看着眼前两人的样子,似乎能将二人今后的人生看得一清二楚,他们这样依偎着,互相舔舐着丧女的伤口,就这样坐在这里,一直到头发花白。
郎司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去开窗透透气。
“第二天,她就跳楼了。”郎司真说完他们未说完的话,摸出一根烟点燃。
烟味一时有些呛人,柴铭咳嗽几声,嫌恶的看着郎司真。
“嫣儿是因为被我们打了一巴掌,才会想不开跳楼的。她不是为了殉情。”马思学低声说着,神情显得痛苦。
室内静默两秒,席琳忽然开口道:“她就是殉情的。按你们的说法,她提出搬去和许言住的时候,许言已经死了。一个活人,怎么和死人住在一起?”
她说:“你们眼中的商量,实际是她的告别。”
“不可能!”柴铭激动起来,“不可能!嫣儿又不傻,许言作出那种事,她怎么可能跟着她一起去死?!”
“这一点我反倒想问问你们。”席琳的目光望向电视柜旁边的古筝,“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听说过吗?”
“你说......什么?”马思学显得很震惊。
“马教授,看来你明白,既然这样,我不妨敞开天窗说亮话。”
她说着走到了古筝旁边,掀开了琴布。
“马嫣的古筝,弹得很好吧?”
“没错,她以后会学专业古筝,她......”柴铭得意的话被席琳打断。
“她没有以后了。”席琳说:“她已经死了。”
“席琳!”郎司真出声制止她,这丫头说话都不看看场合的吗?
席琳白了他一眼,“你到底想不想破案了?连环案......你有经验还是我有经验?”
就这么磨磨唧唧的,难道凶手会自己跳出来承认自己的罪行吗?心有顾虑的证人会大大方方的告诉你线索吗?
郎司真不再吭声,只叫她注意言辞。
席琳心道注意个屁的言辞,好好给死人化着妆叫你给抓了壮丁,还四处限制,真想撂挑子走人。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
“马嫣不喜欢弹古筝,这件事你们知道吗?”
夫妇俩一怔,目光有些闪躲。
看来是知道。
她接着道:“拨弦乐器,指尖都会长茧,从卷宗上的照片上可以看得出来,马嫣的左手手指上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可是古筝按弦是垂直往下按的,她的指尖却是这样。”席琳说着从资料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马氏夫妇。
这张照片是马嫣坠楼的时候拍的,照片里有大量的血迹。指尖上虽然有血,还是能将茧子看清。
“她指尖的茧子面积较大,且略微偏向手指左侧,这说明,她在练习古筝的同时,也在练习别的拨弦乐器。比如说,吉他。”
听见吉他二字,夫妇两人微微变了脸色。
“现在我们说回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种病症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对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甚至喜欢犯罪者的一种情结。当然这是书面的说法。”席琳见柴铭神情里暗含疑惑,解释道:“简单来说,马嫣长期缺乏安全感,从小被逼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忽然有一天遭到了暴力犯罪,回到家里却不被理解,甚至一遍遍的揭开她的伤疤,这个时候许言反而对她嘘寒问暖,表现出关心,她就会产生对她施以暴力犯罪的人才是关心她的人的想法,继而依赖他,喜欢他,保护他。”
一番话,在场的人都各有所思。
“所以,在她被强=奸后,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严重伤害到她的事?”她的质问掷地有声。
夫妇两人一脸颓态,几乎快要崩溃了。
柴铭再次哭泣,席琳的话一字一句全都戳进她的心窝里去。
难道是他们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吗?
她的心里防线终于崩塌,哭骂道:“都怨你,你为什么要带她去医院检查*****?!你到底图什么啊......”
席琳长舒一口气,走到柴铭身边,蹲下身来仰视着她。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马嫣身上的印记在哪里,是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