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帝国
万靖十年,人间灾荒频繁,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卖子卖女现象已是数见不鲜。民间因而兴起多处起义,举木为兵,揭竿为旗,星星之火很快便成燎原之势。
帝国君主白更新昏庸无能,既无力抵抗起义之军,又无法给苍生以太平。自感愧对于天下,于二月初引焚于帝都宫城。连绵大火延卷数百里,前朝后宫,无一幸免。昔日繁华,仅剩一片乌痕残迹。
天念苍生,托班渊抚顾天下,一统河山。班朝之始,乃是天下福泽,万民所向,盛世之气,远非前朝帝国所可比拟。四海八荒,终于在乱世过后重获新生。
圣恩浩荡,福佑新朝。
晨曦初洒,柔和了世间某个偏角一隅,没有外面那些棱角分明的事端,这里,委婉圆润,到处散发着新生的味道。
小楼飞檐,在一扇古朴的小窗前,只见一女子临窗而立,手中执一卷书,似是十分投入。
盯着《班史》前序已有一段时间,习朔君轻轻抚摸着那几行小字,犹如抚摸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只不过,她的眼底却是清冷一片,让人联想到九天山上万年不化的寒冰。
“一段历史,怎可能就被几个小字轻易掩住?”
站在旁边的绿衣女子显然未料到她会发出感慨,惊讶的抬头偷瞥一眼,却见她已合上史册,转身向窗外望去。
逆光的身影,直入心底的,不是她那婀娜的身姿,而是那笔直挺拔的背影,令人既是心塞,又是震撼。
那是一段几百年前的往事,是历史又非历史,正如主子所说,此事牵涉甚广,甚远,岂是三言两语便可盖过?
屋内的气氛安静地接近诡异,两人都不发一言,相处一室,仿若是陌生人。其实习昭埋头细想,也还是能理出个所以然来。她和习朔君如此近距离接触也不过几月而已,以前虽能碰面,却只不过是远远观望,连话都没说过。而且习昭深觉她气场太甚,平日里又沉默寡言,着实让人凭空生出一股压抑感,不敢再去多言。
“武林大会进展如何?”良久,许是也受不住这气氛,习朔君侧过身子,冲屋内的人儿道。
“一切如计划,邱岗和沈珞都已顺利进入终场,只是第三区的还没有结束,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习朔君敛了敛眸,下意识蹙眉道:“计划终究只是计划,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见绿衣女子立马便将头低下去,习朔君有些好笑,知晓她有些害怕自己,便也没在说下去。她偏过头,看着窗外那轮红日,顿了顿道:“我们也进场吧。”
看着习朔君从那册史书旁径直走过,绿衣女子有些疑惑。前些日子朝廷编撰史书,还没编完她便一直念叨,后来又催着要书,这下好容易从暗下潜来一本,怎么只看一页就不管不顾了?
“这书……”
“烧了。”
习朔君轻描淡写地决定了这本刚送过来的书的命运,甚至,都未停下离去的步子。
两人一路穿过曲折肠道,在来往人群寥寥的后院里无声穿行,犹如暗夜下游荡的鬼魅。直到接近前院,来自外界的喧嚣才终于散去这几分诡异的气氛。
习昭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环顾间,目光陡然停在一抹藏青色的人影上。虽然和院落中翠树有几分相融,但目光敏锐的她还是一眼便能洞悉。习昭下意识就想去提醒前面的人儿,匆匆抬首间,却见习朔君不知何时已经停住了步子,幽深的黑眸也落在那抹熟悉的身影上。
习朔君将视线转移到面色泛红的习昭身上,轻笑道:“愣着干嘛?走啊!”
“那可是江空……”习昭心中疑惑不已,调整情绪后道:“主子不跟上去看看?”
“呵!”习朔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里只剩下石壁雕岩,花草纷然,哪里还见半分人影?
“他已经发现我们了。就算去,也只会打草惊蛇。”
听罢解释,习昭更是满头雾水。被发现了?可是她并未发觉江空有任何异常!
习朔君见她满脸疑惑却又不敢开口的模样,心中一软,难得解释道:“他的脚步顿过,再抬脚,步子已是和之前大不相同,十分不自然,仿佛刻意偏离了原来的路线。当然,一般人只会关注他的身形。他巧便巧在步子虽顿,身形却未变。”
醍醐灌顶后,习昭便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习昭还是不够强大。”
“唉!登高自卑!你已经很不错了,切勿妄自菲薄。”
两人正说话间,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闻声望去,只见院门后出现两个人形,一人着蓝袍,一人着黑袍。看到院落里的两人,那边的人也一顿,对视一眼后匆匆跑过来。
着一袭暗纹黑袍的男子开口道:“朔君,可曾看到江空那小子?”
闻言,习昭身子一抖,心中发虚。而习朔君耸耸肩,漫不经心道:“刚从我眼皮底下溜。”
“祖宗哎!你怎么不拦住他?”
“若能拦住,你们还能让他蹿进后院。”习朔君斜睨了他一眼,施施然开口讽道。
戏谑的语气让那两人一时失言,只得讪讪低下头,尴尬地傻笑,哪里还敢再多言!
良久,还是习朔君率先打破沉默,她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小子本来很安分,是刚才下第四场后露出异常,四处绕路,也不知使什么幺蛾子?”
“这就说不通了!”习昭向前一步,开口道:“前几天无异常,怎生偏偏今日露出马脚?倘若我们追究,他岂不功亏一篑?”
“对啊。盟会成立在即,他在此时引起我们的猜忌,这不是愚蠢?”
想起这个疑点,众人皆是陷入沉默,良久,习朔君开口道:“可能是幕后人来了。”
“幕后人?”
“今日是武林大会,人员纷杂,正好能让人混水摸鱼。”
习朔君看了一眼江空消失的转角,忽而目光一缩,脑中记忆与想法连成一线。既然江空已经发现自己,那便绝对不可能去原来的目的地,至于另一条路……
习朔君忽然想起一个不妙的可能,来不及多想,她快速施展轻功,如一张随风飞扬的薄纸,飞掠向那个转角。
直到习朔君的身影彻底被掩盖在那一片花草之后,习昭的神志才算清醒过来。她回头看向同样发愣的两人,不确定地道:“主子是不是走错路了?”
她分明记得江空走得是另一条小径!还有,现在才追,会不会太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