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巡工场惊天冤案 平民愤君无戏言4

第一回 巡工场惊天冤案 平民愤君无戏言4

第七节

这个时候的大宋天子赵惇可没心思和金主迪古乃比赛什么“圣文神武”!从赵惇登基、乃至成为皇太子以来,这还是他最难过的时候。

原因是,没有花上一个月,行动迅的刑部就已经秘密送上了奏章:韩节一案查清,乔月山所言的确属实,蕲郡王韩节为一时之气,威逼地方官员构陷他人,现已致死五人,乔月山的岳母吴夫人也在得知女儿自尽后,在县衙门口愤而自杀,尸体被丢在了乱坟岗里。

吴、乔两家,除了被“休”回娘家的吴少夫人,就只有吴海天和乔月山被关押在狱中;吴海天由于受刑过重已经伤残,现在也只余下了一口气而已。

监察台和倾天网所查实的情况,与刑部基本一致!

翻看着这几份奏章和随附的证据、案卷,天子赵惇的手都在打抖,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一点儿侥幸的想法,现在已经被击的粉碎:为了一个女人、一口气,韩节居然能送掉五条人命,两个家庭已经是家毁人亡。

更不用说那些地方官员,不是为虎作伥,就是默视悲剧生。除了一个任晓鹏,竟再无一人敢于主持正义,而这唯一有骨气的父母官,也被罢官去职。

在这之前,眼看着大宋重新步入辉煌之路,耳朵里所听到的都是“明君”、“圣主”的赞誉,赵惇还很有些自得。可就在自己的眼皮低下,就在京师所在的两浙西路,居然能出这种惨绝人寰的冤案,被害之人还无处申冤,这天下的冤案还不知道有多少!

自从刑部的秘奏送上,皇帝就一直呆在御书房里,默默的看着桌上的奏章出神。天子赵惇虽然调皮,但个性一直很好,对下人也很体谅,脸上总带着笑容,似乎没什么可以难的倒他的事。像今天这样沉着脸,一直呆坐着不动,还是他主政以来的第一次。

直到中午吃饭,天子还是呆在原处不动,侍奉的内侍、宫女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无奈的江公公只好请来了皇后:“娘娘,您劝劝陛下吧。他这样不吃饭,总不是个事。”

马忆灵忧郁的看着赵惇,她也知道此案的棘手之处:说来容易,真要韩节的人头,皇帝也很难下手。

毕竟,中兴四将的子弟从小和皇室子弟接触较多,感情也都不差。韩节虽然及不上岳氏兄弟与赵惇亲近,但平素也多有交往。对于重情义的天子来说,要杀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确实不好过。

赵惇一直呆呆的坐着,眼睛虽然看着桌上的奏章,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此时,他的眼前却出现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一双细嫩的小手把一只小勺递到他跟前:“再难过,也得先吃了饭再说。”

“忆灵……”

“身体是最重要的,如果你倒下来,谁也不能代替你。”马忆灵从贴身宫女灵珠儿手上的盘子里取过几碟子小菜,摆在赵惇的面前:“来,尝尝,这是我和景姨学做的小菜,不好吃可不负责。”

看着爱妻再次把粥双手捧到面前,赵惇终于接了过来,一口气喝掉了一碗。

马忆灵看他放下碗,又想叫灵珠儿再端一碗来,赵惇却摇摇头:“不必了,忆灵,你陪我坐坐。”

看着爱妻挥手让内侍、宫女都离开,赵惇苦苦一笑:“忆灵,本来我以为,自我主政以来,还算的上政通人和,虽然不能算是一代‘圣主’,可至少还算是‘明君’吧。可是,如此冤案就生在我的眼皮底下,亏我还自认精明过人。”

“惇哥,天下无冤案是多少代的梦想,可至今也还不过是梦想。”马忆灵坐到赵惇身边,轻轻的握住他的手:“我不知道过去的明君是怎么样的,至少从我回归大宋以来,听到的都是对你的赞美。为君如此,已经足以对天下百姓的厚望。惇哥,不要太过自责,谁也不可能做到明查秋毫。还是想想,此案到底该如何做吧。”

“还能怎样,韩节必死无疑,就算是愧对老蕲郡王夫妇,我也不会放过他。”赵惇长叹一声,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从小,对岳飞、韩世忠和张俊这三位中兴名将,他可是十分敬慕的。对这三家,也是多加优待,甚至在主政之后,明令不许谏官随意参劾,必须查有实据。

有了皇太子的明令,导致大宋朝廷上出现了一个怪现象:本来大宋文臣素来喜欢参武将,尤其是喜欢闻风参劾功高卓著的名将;从赵惇主政以来,文官们从未参过这三家中的任何一人。因为参了也没用,皇太子直接会丢进垃圾箱的。

“忆灵,我是不是错了?也许那些文臣说对了,纠枉过正,太过放纵功勋子弟,导致了今天出现如此难以收场大案的原因。韩节犯下如此大罪,根却在我的身上,是我亏对了老蕲郡王。将来,我怎么有脸去见他老人家。”

“惇哥,你宽待功臣,却并没有放纵他们任性而为。从我嫁入皇室,就已经多次见你强调功臣、贵戚不得害民,是韩节自己太过分了。”马忆灵看赵惇还陷在自责里,小心的提醒道:“父皇和外祖父那里,是不是让皇兄先去打个招呼?免得两位老人受不了刺激,搞出什么乱子来。”

“不了,父皇和外祖父还是我亲自去说吧。是我自己的事,怎么能让皇兄难做。”

“我陪你一起去吧。”马忆灵看赵惇想开口再说话,知道他一定是想阻拦自己,便抬手挡在他的嘴上:“惇哥,你说过,你需要的是能够与你相伴相依、能够与你共同面对一切的妻子。既然我是你的妻室,也是大宋的皇后,面临如此大案,怎能自己躲在一边,却看着你为难。无论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你是天下人的君父,我不也是百姓的母亲嘛?!”

“谢谢你,忆灵。放心吧,我还没那么脆弱。”听到爱妻真诚的话语,赵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拍拍爱妻的手:“我想想该怎么做、怎么说,才能让父皇他们接受,你还是先回宫吧。”

第二天,天子赵惇下旨,请忠信郡王岳飞夫妻和帝后同去城外的圣行宫探望皇祖母、父皇和两位庶母。

岳飞自然高兴,他与太上皇的关系向来融洽,太上皇退位之后也常去探望。尤其是,半年前因年事已高,将学正之位交给张义之后,岳飞更是三天两头的往太上皇那里跑。只是,与最喜欢的外孙夫妇同行却是很少,谁叫赵惇太忙了。

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得到通知,知道忠信郡王岳飞和天子两对夫妻同来探视,都非常高兴。赵惇自登基以来,忙的团团转,很少能有时间前来圣行宫。几位长辈虽然想念,但也知道赵惇并非不孝,也尽量不打扰他。

今天,天子夫妇难得有空,能和岳王老夫妻一起过来,大家自然是高兴。一大早,就吩咐内侍、宫女打扫宫院,准备迎接。

待天子和忠信郡王岳飞两家到达,行礼已毕,太上皇高兴的让人送上特制的菜肴,要与家人好好的喝上一杯。

第八节

酒过三巡,天子夫妻互相对视了一眼,赵惇向父皇举杯:“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父皇。”

“皇帝还有不明白的事要问朕?”太上皇不觉好笑,自从赵惇主政以来,果决明断,除了刚开始还需要父皇的指点,两年之后,太上皇基本上就成了甩手掌柜,大多数时候不用操心。

爱子居然会有不明之处相询,太上皇一时之间还有些得意的感觉,谁叫这孩子太聪明,经常让人汗颜的。

“是!儿臣想问父皇,治理国家以何为重?”

太上皇听了这个问题一愣,身为皇家之人,只怕读书之时这个问题早就学过了吧?!可看爱子盯着自己在等答案,未及多想的太上皇还是回答:“当然以律法为重。”

“父皇当年曾对儿臣说过,要做一个好君主,君无戏言是基本。可是,现在,君言却与律法冲突,儿臣该当如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上皇感到不对头了,这话说的奇怪:按儒家的传统,君言即是律法,法与旨经常是一体。

连一边听着他们父子对话的几位长辈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们虽然现在都不干预朝政,但并不代表他们就不懂。不要说忠信郡王岳飞,就是太皇太后和两位太上皇后妃、岳王妃,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也没一个不懂得朝中大事的。

赵惇的话中有话,搞不好就是大事,心不由自主的都提了起来。

“父皇曾下过免罪铁券,朕也曾经亲口许诺过礼待功臣,非谋反大罪不予追究。”赵惇的声音低沉下去,慢慢的抬起头看着父皇,脸上出现了悲凉和无奈:“可偏偏,罪无可恕的就出现在拥有铁券的功勋之家,虽非谋反之罪,却是灭门两户、致死五条人命,时至今日,还有两名无辜之人下在狱中。”

“你说什么?居然有人敢做出如此人神共愤的惨案?是何人大胆妄为于此种地步?”太上皇一惊。

拥有免罪铁券的人家并不多,充其量也只有七家:忠义郡王虞允文、忠诚郡王李纲、忠信郡王岳飞、蕲郡王韩世忠、鄜王刘光世、清河公张义、义侯马林。这七家如今哪一家不是位在品、富贵荣华,这中间武将就占到了四家。

朝廷对这七家素来优待,下面的臣子、尤其是文臣们早有怨言。现在,无论是谁家里的人做出此事,都会引来一场大风波,就是天子也会非常难办。

“蕲郡王韩节!”

听到这里,一直强忍着没有插言的忠信郡王岳飞再也按捺不住,猛的站起了身,惊疑的连连追问:“韩老王爷的孙子韩节?他怎么会做出此种事来?会不会是搞错了?”

“如果不是已经确认,朕哪敢来惊动父皇,又怎敢对您言说?!”赵惇苦笑,把所有的奏章、卷档一起摆在了桌面上,示意内侍送给几位长辈观看:“此案早在二十天前朕已知晓,为了查实案情,朕命令刑部、监察台、倾天网一起详查。结果,它们报来的情况完全一致:本案属实,韩节罪无可赦!”

“罪无可赦?!”听到这里,刚刚快翻看一本奏章的岳飞已经反应了过来,他心中一拎,立刻看向赵惇:“陛下之意,难道是想……”

“处死韩节,以慰死者、以平民愤,重振大宋纲纪!”

“陛下,万万不可如此处置!”岳飞一听就急了,他“虎”的站了起来,几步跨到赵惇跟前,竭力克制着自己,但说出来的话可是够重了:“陛下曾经亲口说过,决不让亏待功臣之事再出现于大宋!韩世忠为国征战一生,四个儿子都为国战死在沙场上。如今,韩门只留下了韩节这一棵独苗,杀了他,韩家就绝了后!到时候,我等如何有脸面去见已经故世的良臣?就是现在,陛下也没脸再见韩门的梁氏老王妃吧?!”

“外祖父,我还记得,当年您在大理寺狱中之时,亲笔所写'天日昭昭'四字。请问,您当时又是个什么心情?”赵惇也站了起来,但并没有与岳飞争执,却缓和的说起了往事。

岳飞一愣,随即明白了赵惇的意思:当初自己被奸臣陷害,身在狱中的那种痛苦和绝望如同刻在心中一般,至今难以磨灭。亲身经历了冤案难平的痛楚,难道,自己还想保护制造冤案、构陷他人、灭掉两个家庭的韩节吗?想想当年的经历,自己又如何能开这个口。

可是,想到已经故世的老友韩世忠临终的托付,忠信郡王岳飞还是艰难的说道:“韩节所为,的确是过了。陛下将其幽禁,好生安抚受害之人,也算是良法。”

“良法?外祖父,杀人者偿命,古之正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是先贤之言。难道到了我大宋,却是幽禁、安抚就能代替的吗?!”

看赵惇没半点退让的意思,岳飞王也急了:“陛下,若说古人有言,那我朝也有'刑不上大夫'之祖训。当初,秦桧误国,先帝不也放过了他,以秦桧之罪,灭九族都是轻的,最后还不是圈禁。孝贤皇后后来还为了他求情、给他一个葬身之地,陛下又何必一定要处死韩节?”

“人情大不过律法!朕不是先帝,为了自己的脸面、为了推过于人,什么事都……”

“够了!”赵惇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没再开口的太上皇已经大喝一声,把他的话给堵住了:“先帝执政确有过错,但你是他的孙子,为尊者讳是理所应当,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看太上皇暴怒,除了太皇太后,其他人都下跪请罪。

太上皇把手上的奏章重重的甩在桌子上,余怒未息:“韩节之事,朕给你拿个主意!其罪不可恕,依制幽禁终身,就这样处置吧。”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个结果,赵惇还是从心底里冒出了一股悲凉:乔月山说的没错!说人容易律已难,此案难平。

看天子低着头跪着不动,明显是不愿意奉旨,太上皇更加生气,重重的哼了一声:“你现在是‘明君’、是‘圣主’,翅膀硬了,已经听不进长辈们的训教。那还来跟我们说什么?皇帝陛下还是回去吧,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反正朕也管不了你!”

一直没开腔的马忆灵抬起了头,看向太上皇:“父皇,当初您曾经对我说过,希望我能和母后一样,帮助惇哥。不知这话,父皇您可曾记得?”

“朕说过的话,当然记得。”太上皇虽然还在生气,但他个性温和,又想到马林,自然不想对一直很得他欢心的儿媳摆脸色,顿了一下,还是回答了马忆灵。

“之前,我也劝过惇哥不要太过固执。这事儿,还是留份人情的好。”

听马忆灵这么说,太上皇这才消了点儿气,点点头:“忆灵儿这话说的有理,这管理天下不过是‘人情事理’四字,全然不顾人情,如何能管的好国家。你们都起来吧,跪着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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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铸山河之两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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