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再交锋宋金和亲 理军事大宋西进2
第三节
“奶奶……”听到韩节的呼唤,梁红玉似乎刚刚从梦中醒来,茫然的从座位上立了起来,一步一挪的到了韩节跟前。
韩节连忙伸手摇摇***衣角:“奶奶,求求您,救救我,孙儿知错,再也不敢了。奶奶!”
“你真的知错了?”梁红玉这才低下头,看着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韩节。
韩节连忙向前爬了一步,伸手抓着***腿使劲儿摇晃:“奶奶,孙儿真的知错了!为了韩家、为了娘,奶奶一定要救孙儿。”
“为了韩家?!”梁红玉喃喃的重复了一句,低头看向自己的爱孙,抬手抚摸着他的脸:“你爷爷临走的时候,曾经再三嘱咐奶奶,一定要保住韩氏的根。奶奶也一直记着,从来没有忘记。”
“奶奶,爷爷的话,您一定会照做的,是不是?!”韩节听自己的奶奶这样说,顿时觉得有了希望,紧紧抱着梁红玉的腿:“只要留孙儿一命,孙儿以后一定好好在家孝敬奶奶,一定不再闯祸。”
看着韩氏祖孙抱在一起流泪,坐在堂上的天子赵惇面沉似水,其他的官员也都沉默不语。如果梁红玉真的再次开口为韩节求情,这才是最难办的事!
乔月山和吴海天夫妻互相对视了一眼,看到大舅子向上面抬了抬下巴,乔月山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本案能够开审,给吴、乔两家一个公道,他们已经是心满意足。如果非要处死韩节,不只是让朝廷难做,也是绝了韩家的后根。
老王爷韩世忠为大宋付出了一切,韩家四个儿子都战死沙场,按朝廷律令以功赎罪的话,如此功勋换韩节一条命,也早就足够了。
乔月山慢慢的走到了堂前,向着上面跪了下来。
大家一愣,还以为乔月山是要逼主审之人判处韩节死刑呢,谁叫这毁家之恨太深了些。
身为主审的刑部尚书洪适,先开了口:“乔秀才,本案是三堂会审,请你相信,朝廷自会有公断。”
“大人误会了,晚生是想请诸位大人考虑韩氏现今的情况,放韩节一条生路。”
“啊?!”
大堂内外听清了乔月山的话,静的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的见!这可真是没人能想到的事。乔月山居然会为韩节求情,也太惊人了吧?!
“两位陛下、诸位大人,本案能够重审,已经给了吴乔两家故去的人公正,我等已经是感激在心。至于韩节,按我朝律**可抵罪,而且朝廷有明诏在前:非谋反大罪绝不追究七家功臣后人。我等小民不敢因一己之私让朝廷食言,请朝廷还是留韩节一条命。”
“乔秀才,放过韩节,你就不后悔吗?”肃郡王赵适也开口问道,他已经听天子转述过在工场生的事,对乔月山这个行为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再确认一次。
“肃郡王请放心,晚生既然有这个决定,就不会后悔,吾舅和晚生是一个意思。”
大家的视线又都集中在躺在一侧担架上的吴海天身上,看靠在妻子怀里的他吃力的点点头,顿时无语:要放弃这毁家之恨,说有多难就有多难,可这吴、乔两家的仅存之人居然全都主动放手,既让人感动、又让人心酸。
“两位如此大恩,韩家受不起!”一个苍老沙哑的女声在静谧的大堂上响了起来,梁红玉放开了韩节,慢慢的转向大堂上方坐着的帝后和诸位主审:“老太婆还懂得轻重,只有一事相求诸位。”
“老王妃请讲!”
“老太婆求诸位能留韩节一个全尸!韩家永感大恩。”
大家又是一惊,这老王妃居然主动放弃了韩节活命的唯一机会!
韩节急了,伸手抓住***衣角使劲儿摇着:“奶奶,你这是干嘛,他们已经不要孙子的命了,我不想死啊。”
“畜生!”梁红玉猛然转身,一个耳光重重打在韩节脸上,把他打得歪倒在地:“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事到如今,你还只想着自己的性命!我韩家什么时候生出你这么个孽种!”
“孽种!?那也是你们教的。”韩节眼看连最疼爱自己的奶奶都不再为自己求情,甚至要主审人杀了自己,这骄横的脾气立时上来,猛的推开梁红玉,恶言恶语直向着奶奶泼了过去:“都是你们把我宠成这个样子的,现在我没命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还要他们杀了我,你这样狠毒,韩家断子绝孙是活该!”
“你……你这个畜生!”梁红玉给韩节气的直哆嗦,指着他:“你还真有脸说!好、好,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孙子。我韩家没这样的畜生,你是死是活,我不管了!”
说完,梁红玉转身就向外面快步走去,甚至都没想到要向帝后辞行。
“奶奶,您要是不管,阿节就死定了。”韩节之妻王氏慌了神儿,连忙跪在梁红玉跟前苦苦哀求:“奶奶,孙媳从来没求过您什么,现在只求您不要计较阿节的混话,还是保他一命吧。”
“孩子,自从你嫁到韩家,我们祖孙没红过脸,是韩家对不住你。”梁红玉弯腰把孙媳拉了起来:“这混蛋是自做孽,就算朝廷能饶他,天也饶不得他!孙媳,你是明理的人,要是你家出了这样的惨事,你能放过他吗?!我们走。”
看梁红玉拉着王氏下了台阶,旁听的百姓们立时闪开一条道,面带敬意的看着老王妃带着韩家人一起离开。
韩节看梁红玉头也不回的不顾而去,这才知道奶奶这是下了狠心,自己是没命了!顿时吓的瘫倒在地。
天子厌恶的看了这个混蛋一眼,正想开口,外面却传来一阵纷乱。一名刑部的守卫从外面冲了进来,跪在地上禀告:“陛下,梁老王妃刚刚出了刑部大门,便昏倒了。”
“什么?老王妃不要紧吧?”大家一惊,天子赵惇连忙起身问道。
“好像是因为气急攻心,老王妃方才昏倒,我等已经派人前去请医生来为老王妃诊治。”
“快传御医!”天子吩咐了一句,然后向着各位主审冷冷的说道:“朕和皇后先去探望梁老王妃,诸位爱卿继续审理此案。老王妃既然有言在先,本案依律处置,审理完毕之后把结果上报朝廷。”
“是!臣等恭送陛下。”
第四节
三天之后,韩节一案的处理结果公之于众:
一、本案主犯韩节被免去蕲郡王之封,白绫赐死。韩氏其余之人不受牵连,蕲郡王之位由其堂兄韩忠继承。
二、温州府刺史鲍易媚侍贵戚,以他人性命为自己的前程铺路,致死三条人命,凌迟处死!其家人配南方偏远之地管束;其他不敢坚持律法的官员,一律免职究办。
三、原平山县县丞任晓鹏,因其坚持国法,并帮助乔家鸣冤,记大功三级调入刑部听用。
四、对乔、吴两家已经亡故之人,依律追封并由朝廷拨款修筑坟墓。
至于已经残疾的吴海天,因其妻自愿回到他身边,照顾他一生,天子特地下旨封刘氏为县君,由朝廷养其夫妇终身!如果他二人能有后代,也由朝廷恩养至成*人。唯一一个身体建康的乔月山,天子考虑他确有才干,也欣赏他的为人,下旨让其留在京中,准备任用。
对朝廷的这个处置,天下再次震摄!既是佩服天子的果决,也服了老王妃梁红玉的大义灭亲。这一下,那些对天子过于优待功勋之家、尤其是有功武将家族的文臣们也没了话说。
大家本以为此案已结,事情应该算是过去了,谁知,余波还早的很呢。
大宋重兴元年一月,朝廷又传出消息:天子册封岳王之子岳霖十八岁的长女——岳云梦为宁义公主,并指婚给新任蕲郡王韩忠。并且,天子还特地下旨,宁义公主的婚礼按公主出嫁的最高规格办,而且勋旧贵戚、宗室大臣全都得参加。
同时,太皇太后下懿旨:赠四名女官于韩忠为妾。
岳云梦在岳王诸孙女中,不只是难得的才女,而且长得很漂亮,是京中名媛。不少富贵人家、才俊之士皆登门提亲,只是岳王不想强迫自己的晚辈,允许他们自己选择婚姻的对象,云梦小姐的婚事才一直拖了下来。
韩忠是个傻子,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实。不要说朝中的臣子,连百姓们见了这个旨意,也都明白这是天子和岳王为了保住韩家的门庭,牺牲了岳云梦的一生幸福。
参加完岳云梦和韩忠的婚礼,天子赵惇与皇后在后宫中互相对视,呆呆的傻:风采过人的新娘,一脸庄重的依足了礼仪;可新郎却在一边嘻戏玩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参加这样的婚礼,谁心里都不好受。
“这哪是个婚礼!根本就是个祭礼。”赵惇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乎想把堵在心中的块垒全给吐出来一样,他苦笑着摇摇头:“这祭台上的活供品就是云梦妹妹,把她送上祭台的,就是我们这些至亲!”
“惇哥,你不要太自责了,云梦她是心甘情愿的,她没怪大家。”马忆灵看着丈夫难过的表情,知道他心里现在是最难受的时候,便轻声细语的解劝他。
“就是因为云梦心甘情愿,朕才更不好过。”赵惇烦躁的站起了身,在大殿里不断的来回走动:“你说的没错,云梦以后就是守活寡,还是朕和长辈们逼着她守的。”
看旁边侍立的宫女和内侍都被天子的激烈举动给吓的变了脸色,马忆灵挥手叫他们先出去,然后走到赵惇跟前:“惇哥,事情已经出了,还是想想今后该如何避免的好。你个这样子,会吓到别人的。”
“忆灵,我是心里不好受。亏我一直自诩才智过人,却要一个女子为我的过失付出一生的代价,我没脸面再见云梦。”赵惇无力的重新坐回椅子上,怅然的看着地面:“知道吗,忆灵,当初我向各家兄弟和姐妹许下过诺言:绝不随意安排他们的婚事。可如今,我却再次食言,愧对云梦。”
马忆灵靠在赵惇身边默默无语,只是伸手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从相识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素来沉着的丈夫如此失态。
感受到爱妻的温情,赵惇总算渐渐冷静下来,他也反手握着妻子的小手,夫妻二人只是互相依偎着,没再开口。
没过多久,一名侍卫来到大殿前低声禀告:“陛下,负责安顿乔月山的官员有急事启奏。”
“出了什么事?”被惊扰的赵惇皱起了眉头,起身走到殿门前。
看天子出来,侍卫小心的回答:“乔月山打算出家,几位大人正在劝解他。”
“什么?这个乔月山搞什么鬼?”赵惇还真没想到,他那边刚把蕲郡王那边安抚妥当,这边又出了问题。
“乔月山出家,若是被外界知晓,一定会说是因为他敢于举报原蕲郡王,给朝廷作难,以至无处存身!这话还真是好说不好听。”马忆灵听见侍卫的禀报,也走了出来,她也皱起了眉头:“惇哥,不能由着他胡来,就是一定要出家,也得等这事过个一段时间再说。”
“这个痴人!”赵惇摇摇头,对这个脾气和自己有的一拚的拗种也有些无奈:“他是想还妻子的情,却是不合时宜。别人劝是劝不了他的,还是朕亲自去一下。”
这个时候,刑部的几位堂官正在劝说执拗的乔月山。刚刚他一说出准备出家,就吓了众人一跳:他们也都明白,此时乔月山出家,那可真是纯粹在找麻烦。可是,吴海天夫妇已经起程返回故乡,这京中还真就没人能劝得了他。
正当大家为难之际,外面传来了通报之声:“皇帝陛下驾到。”
房间里的众人连忙迎到了外面,向走进院子的天子赵惇行礼。
“乔月山,你为何要出家?”看着向自己下跪的乔月山,赵惇并没有立刻让他们平身,而是直接问道。
“心事已了,此生已是无望,出家为家人祈祷来生,以偿心愿。”乔月山平静的回答了天子的提问。
“此生无望?朕平定冤狱,难道只能换来你这四个字?!”赵惇一挥手,叫大家全都起来,然后紧紧的盯着乔月山:“今天中午,朕刚刚去喝了蕲郡王韩忠的喜酒。可这喜酒,比毒酒还难以下咽。”
“陛下厚恩,晚生终身难忘,当为陛下诵经祈福,祝陛下长命百岁、福佑大宋。”乔月山跪在那里,平平静静的回答了赵惇的话,看上去,他是真的心如死水,没有了任何波动。
“朕不要你记着恩情,身为天子,护佑万民是自己的责任!”赵惇还是盯着他,冷冷的说道:“朕牺牲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妹妹,只不过为了保住韩氏的门庭。吴家至少还有吴海天夫妇撑着门面,或许还有传后的可能。可乔家呢?你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请问乔秀才,难道这个道理你也不懂吗?!”
“我不是不懂,只是云秀对我一片真心,我不想负了她。”听了天子的质问,乔月山终于抬起了头,直直的看向天子:“陛下与皇后感情深厚,应该懂得晚生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