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拔势横来野火烧
?她关了门,一脸愤懑,见卢远泽难堪无语,她怒道:“大哥,你干嘛要受她威胁把图样还给她?就这样把大好的功劳放弃了!”
卢远泽摇摇头:“不,没有,我还她的只是原稿,其实我怕有变,早让人把那份图样绘了摹本,已经送到工部去了……”
卢远思转怒为喜:“这就好,还是大哥有先见之明。哼,顾清宁真是不知好歹,她爹是尚书又怎样?还不是靠着我们卢家才混到今天,她竟还敢来纠缠,以怀孕作威胁,一个卑贱之人就算真怀了我们卢家的骨血又怎样?还想挤掉郡主吗?她可不配当我嫂嫂!要让父亲知道了……”
卢远泽抬头出言打断她:“不,远思,大哥求你,这件事决不能让父亲知道,决不能!若被父亲知道我做了这么……羞耻的事,他定然不会放过我,指不定怎么看我,那我就完了!”
卢远思望着他焦急的模样,沉默了会儿,方道:“大哥,你不是怕父亲不放过你,而是怕父亲不放过她吧?若是被父亲知道她怀有身孕,她必然难逃一死……你还是不忍心……”
被妹妹一语道破心思,他垂头不作辩解,只道:“你答应大哥吧,不要说出去。”
卢远思无奈地点头,允诺道:“放心大哥,我绝对不会泄露此事。”
顾清宁按原路出了相国府,上了马车坐入车篷内。沈岚熙见她表面无恙,有些疑虑,以买东西为由支走唐伯,担忧地问女儿:“怎么样?他是什么态度?”
顾清宁就将卢远泽的决定跟她如实说了,沈岚熙情绪崩溃,抓着顾清宁的手,按耐不住激愤心情,道:“他怎能如此?走,清宁,母亲去向他卢家要说法!他们不出八抬大轿把我女儿娶回去,我决不罢休!”
顾清宁却反握住她颤抖的手,道:“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你可是已身怀有孕!若不嫁他,你以后该怎么过?”沈岚熙泪眼朦胧,心如刀绞。
顾清宁道:“母亲,若此时卢相国知道我怀有身孕,你觉得他会放弃与晋轩王府联姻而选择我们顾家吗?”
沈岚熙怔住,其实这她不是没想到,只是一时情急,毕竟她也是个寻常的母亲。
“只怕他更不会放过顾家。这个孩子不会是我们的救命稻草,而是我们的灾难。所以还不如利用卢远泽对我的愧疚来求暂时自保,威胁也好,妥协也罢,眼下只能这样。”
沈岚熙见她目光阴沉,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惶惶不安地问:“那你以后该怎么办?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顾清宁抚了一下腹部,道:“我听说洛阳洪家有一种药,可以堕胎,而不伤及性命,母亲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沈岚熙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含泪抚摸了下女儿的侧脸,哽咽许久之后,艰难地点头:“好……我去找洪洪师傅帮忙。”
沈岚熙在未出阁时便与洪洛天相识,算是知己故交,因此事找他帮忙,她也没什么顾虑。这日稍晚时,母女二人又乘着马车出门,来到洪洛天所在的客栈外,这次换顾清宁在车内等候,沈岚熙戴了斗笠独自上楼与洪洛天会面。
等到天近日暮,沈岚熙才从客栈出来,面色凝重,顾清宁追问,她方开口:“我没向他说明具体原由,他就答应帮忙弄到那种药,但他说……”
顾清宁问:“洪师傅说什么?”
沈岚熙抬头痛心地望着她,声声含悲:“他说……用此药堕胎,虽不会伤及性命……但恐怕终生不能再孕。”
顾清宁愣了下,眼中浮上一层水雾,疏忽散去,恢复坚毅决绝,咬牙点头:“好,可以。”
“一生不能再孕啊,身为一个女子,终生不能做母亲,这是多么残忍……清宁,不要这样,母亲舍不得你受这种罪,无论如何,你把孩子生下来吧,就算卢家不要,我们自己把他养大,这也是顾家的孩子……”沈岚熙彻底失控,痛诉道。
顾清宁见她这样,更添悲戚,为她拭去泪水,摇头:“母亲,我意已决,谁让我做了蠢事,那我注定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晚间,她们乘坐的马车与顾清玄的官轿几乎是同时在府门前停下,母女二人收拾好情绪仪态,相扶下车,看见顾清玄之后便对视一眼,向他走去。
顾清玄见沈岚熙脸色有些发白,忧心她身体又有不适,她只说无恙,问她们母女何来,沈岚熙只道:“蒙洪师父教导清风,我们一家人也未曾报答,今日刚好是节后,我就买了些礼品和清宁一起送去表示感激。”
他若有所思,点头道:“嗯,这也是应当。”遂引妻女入府。
进了正堂茶室,顾清宁问:“刚过上元,今日不是休沐之日吗?父亲怎么还去户部署事?”
顾清玄见女儿一切如常,有些欣慰,面上又闪过一丝阴郁,摇摇头道:“是,其实后日才开朝,我今日不是去户部,而是去见了董尚书,春闱将至,礼部事忙,恐开朝后来不及打点,故而今日与他见面相谈,为清桓通通门路。”
“清桓还需要投公卷求人保荐吗?以他的才学,就算直接入闱笔试也差不了的……”说着,她也觉得自己天真了,便苦笑作罢。
顾清玄道:“清桓的才学自然是差不了,但为周全,多通一条门路也好。”
顾清宁其实明白他的用意,礼部尚书董烨宏,为人实诚敦厚,博学广识,与顾家也有交情,平日里他们姐弟都要称一声伯父,更何况他为学士时,顾清桓也曾受他教导,本就算是他的门生,顾清玄这时托他为顾清桓作保荐人也无可厚非。
沈岚熙浅笑问道:“清玄,此事清桓知道吗?”
顾清玄道:“嗯,还不知,我了解,我这个儿子,性情虽平和圆通,但骨子里就是个文人,有才且傲,若此时让他知道,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没事,等别人都忙着投公卷投行卷找门路的时候,他就该急了,到时候再给他一说,他把卷子作好一投就成。”
“父亲劳心了。”顾清宁笑道,斟了一杯香茶奉上。
顾清玄接过茶,看着她,有些伤神模样,道:“清宁,为父在你幼时就为你定下婚事,也实属无奈情势所迫,有欠考量,不想就这样误了你,是父亲的过错。如今成了这种局面,你也莫过伤心,你的前程,父亲也是十分看重的。你也到年纪了,耽误不得,再过些时日,就让你母亲找媒人来,父亲定会为你选一门最好的亲事,我们不求门第,毕竟我女儿如此优异,再高的门第出身都是配不上的,为父只想为你选一佳婿,当然也得是你愿意才行,等给你找到了归宿,为父才能安心啊。”
顾清宁神思郁结,但不想父亲过意不去,没有表露,只道:“父亲良苦用心,女儿明白,不过此事也不需太急,还是等到清桓春闱入试之后吧,也能再观望观望形势。”
“嗯,也好。”顾清玄赞同道。顾清宁不复多言,看了沈岚熙一眼,便退出了正堂,去了工房。
少顷,顾氏夫妇也出了茶室,进入卧房,沈岚熙亲自伺候他褪下官服换上常装,准备用晚餐。
她一边为他系玉带,一边低头言道:“清玄,卢家背约对清宁的打击是最大的,难免心伤,我想带她出去散散心,或许暂离长安这是非地,我们母女交交心,能让她缓解一下愁思,你看如何?”
“暂离长安?”顾清玄疑惑道:“去哪里?”
沈岚熙停顿了下,似作思考状:“去洛阳吧,今年天暖,想必牡丹花开得早,我带她去小住两个月,赏过牡丹就回长安,正好赶上清桓春闱入试。”
“洛阳?”沈岚熙背过身整理官服,未见他有些许讶然神色,他看着她,沉吟了一声,便道:“好,就去洛阳吧,那你好好陪陪她,多加开导。我待会儿就派人去安排你们母女的行程……”
“不。”沈岚熙转头否决,温婉一笑:“不用麻烦,我自会打理,我们到了洛阳便住在我表兄的别苑里,一切都有安排,至于路上所需,我也会准备妥当,无需夫君挂心。”
顾清玄淡然颔首,若有所思,回道:“嗯,夫人有安排就好……”
沈岚熙说过明日便要启程,顾清玄也不加多言,只嘱咐一切小心而已。
此事说罢,沈岚熙问起:“今日你真只见了董尚书吗?没有去户部再核对一下账目?几十万两银钱不翼而飞,怎会毫无痕迹?可不能就这样任他们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