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城下之盟

看见马匹踏黑而来，艾丽一行人都愣住了。

巴雷特举起狼牙棒大喝：“是谁？”

附近的起义军阵型乱了，青年们纷纷围了过来。

马上的甘道夫有点怂，他勒紧马绳扭头看罗岚：“王子殿下，要表明身份吗？我怕会被砍死。”

罗岚自然不会立刻表明身份，甘道夫怕死，他也怕死。

他一跃下马，抓着草书高高举起。火把照亮了草书，能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在场所有农民都不识字，只有少女艾丽排众而出。

“你们是谁？这是什么？”

“这是罗岚王子的手谕，关于前两年税收的反思以及将来土地的改革制度都在这里，识字的可以看看。”

罗岚高喊，他发现四周越来越多的农民聚过来了，那条黑线变成了一个圈。

巴雷特粗暴地将草书抓了过去，然而他只认识几个字。

“写的什么玩意儿，那混账王子是不是要我们投降？我宰了他！”

巴雷特竟然要撕了草书，幸好一旁的艾丽跳起来抢走念了起来。

“致我的子民：本王子昏庸无知，酿成了大错，在此先向我的子民弯腰致歉，其次，为了表达歉意，往后三年，布吉岛将完全免税。渔业、农业、畜牧业，凡是我的子民所得，尽归我的子民所有。”

艾丽清脆的声音传出老远，在跳跃的火光中，很多人发出了惊呼声。

免税，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词语。

由于封建土地占有制的祸害，农民就是奴隶，封建主不可能给他们免税的，甚至都没有免税这个说法。

而现在，王子却要免税三年。

狂野的巴雷特吼了一声：“真的？”

这一声吼把罗岚耳朵都要震穿了，他揉着耳朵点头：“真的。”

人们相互对视，而艾丽还在念：“农民苦不堪言，领主偷税漏税，导致本王子无钱回馈人民，无钱修路，无钱修河道，致使农业发展常年停滞。因此，自今日起，废除布吉岛上一百二十三位领主，剥削其爵位，收缴其土地，所有小领主都将被驱逐出岛，这不仅仅是对于他们偷税漏税的惩罚，还是对他们无视烽火的审判！”

驱逐封建主！

这又是一个重磅炸弹，炸得起义军们头晕目眩。

艾丽颤抖道：“真的会驱逐领主？”

“真的，罗岚王子从不说谎。”

罗岚笑道，巴雷特大吼：“混账王子说要驱逐领主！”

他在表达欢喜，这份欢喜以罗岚为中心，扑向了四面八方。

火光跳跃，农民们的喘气声都像是在欢呼。

然而很快，艾丽率先冷静了下来，她冷冽地盯着罗岚，“王子为何不亲自来见我们？他在害怕是不是？他只是在敷衍我们，等我们走了，他立刻就会组织士兵来围剿我们”！

不得不说，这个少女艾丽很聪明，她明显不是一般的农民。

罗岚多看了她两眼，发现她不止漂亮，还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倒像是城里的贵族。

此时面对艾丽的质问，周围的人都冷静了下来，他们不相信王子那么好心。

罗岚也知道自己无法获得信任，他干脆不反驳，而是示意艾丽，“你继续念，看看王子还有什么政策”。

惊疑不定的艾丽继续念了起来。

“驱逐小领主之后，布吉岛所有土地都将属于王子一人，按照海灵国律法，领主拥有对其领地内土地的绝对支配权。因此，本王子决定，将领地内的土地承包给我的子民，我的子民可按照家庭人口多少获取一定数目的土地。在承包其间，我的子民可自由处置所获取的土地，三年免税，三年后税率为百分之十。”

艾丽的声音再次颤抖了起来。

四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可能听不懂什么支配权承包权，但听得懂三年免税和税率百分之十。

税率百分之十，前所未有的低税。

要知道当今封建主的税率普遍超过百分之四十，在生产力严重落后的时代，百分之四十的税率是致命的。

没有人说话，远处的农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拼命往这边挤，一个劲儿地询问。

艾丽将草书来回看了好几遍，尽管她觉得不可信，但还是按捺不住狂喜。

“真的？”

“真的，王子殿下不会开玩笑。”

这次轮到甘道夫说话了，他主动站到罗岚前面，面朝大家解释：“这次土地改革，其实就是把耕地分给大家，每家每户都拥有土地的使用权，不用再给领主当苦力了。记住，耕地以后是你们自己的，你们要努力耕种，三年后只需要每年上缴百分之十的土地使用税就可以了。”

甘道夫知道很多人不懂，所以解释得很用心，然后他看见所有人都惊喜地笑了，自己也笑着回头看向罗岚：“王子殿下，家庭联产承包制是这个意思吗？”

霎时间，所有人都不笑了，无数双眼睛看向了罗岚。

罗岚嘴角一抽，甘道夫吓白了脸，摆着手叫嚷：“不是不是，他不是王子啊……”

巴雷特一把推开他，直接把罗岚揪了起来，“你就是王子？你在耍我们？”

巴雷特牛高马大，一脸煞气，简直吓死个人。

罗岚叹了口气：“如果我一开始就表明身份，恐怕就没机会说那么多话了。”

“你果然在耍我们！”

巴雷特勃然大怒，四周的农民也纷纷举起了农具，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样子。

所幸此时，马车声响起了，教堂的马车疾驰而来。

火光中，马车帘布上的圣山徽章反射着银色的光辉。那是这个世界最广为人知的徽章。

“神圣教会！”

艾丽惊呼了一声，芭蕾特也是一惊，其余农民听到神圣教会这四个字都立刻收敛了煞气，变得尊敬了起来。

罗岚察言观色，暗自感慨：君权神授真不是开玩笑的，教会才是当之无愧的王。

那如果自己将来要在陆地上改革，恐怕少不了跟教会对着干。

罗岚摇了摇头，不去深想了。

马车停在了众人面前，所有农民都惊奇地盯着马车。

帘布掀开，露出一张绝美的脸蛋。穿着一身黑色修女服的碧娜如同天使一样圣洁而美丽。

“碧娜女士！”

娇小的艾丽突然叫了出声，这里只有她认识碧娜。

然而碧娜不认识她，不由诧异。

“是我啊，在海灵都城的时候，您为我治疗过伤口，我是海灵学院里的一个学生。”

艾丽兴奋而崇拜道，她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教会的大修女。

碧娜似乎想起来了，温柔一笑，“是你啊，你的脚伤好了吗”？

一笑倾城不为过。

四周的农民都看痴了，碧娜俨然是天使。糙汉子巴雷特老脸通红，无意识地放开了罗岚。

罗岚整理了一下衣领，轻轻咳了咳。

“碧娜小姐，麻烦你了，为我说说好话吧。”

碧娜嘴角一弯，走下了马车。其实她来之前还是很担忧的，毕竟农民可能不认识她，她未必能让农民相信罗岚。

但现在竟然有个熟人在，这个熟人还是当年自己救过的人。

万事俱备，一场城下会议开始了。

火把插在了草地上，平原上升起了一些火堆。疲惫的农民们席地而坐，相互说着话。

在人群中央，碧娜跟起义军的首领们详细谈论了罗岚王子的改革措施。

这一场城下会议，足足开了半个晚上。

史称城下之盟的露天会议共确定了三件事，第一，王子承诺不追究农民造反一事；第二，王子承诺免税三年，且从今年秋收开始；第三，王子承诺进行土地改革，废除岛上所有小领主。

后半夜，甘道夫带着士兵搬来了食物，那几乎是城内所有的食物了。

这一场本该惨烈的战争，变成了篝火狂欢，空气中流淌着小麦包和烤鱼的味道。

躲在城内的领主们面面相觑，他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出城去查看。

后世是这么记载这一场城下会议的。

“伟大的罗岚王子和圣洁的修女碧娜，主动降下身份，与农奴平起平坐，不带一名士兵，平息了一场万人战争，并为后世土地改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布吉城城下之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