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秦苍看着他手里俊美的脸,凑过去在她耳边柔声道:「你恨我吗?」
夏心夜道:「原本死路,也无可恨。」
秦苍的牙咬住了她的耳垂,厮磨着轻声道:「那恨萧慕然吗?」
夏心夜道:「恩断爱绝,也无所恨。」
秦苍的手微微用力,问道:「知道必死,还因何活?」
夏心夜的头高高扬起,秦苍的力道有一点阻滞她的呼吸,她闭目对着虚空笑道:「皓齿红颜与森森白骨,既然在王爷眼里毫无区别,奴婢又因何不活?」
秦苍另一只手抚上她的眉梢眼角,低头轻吻她的眉心,说道:「你可有什麽心愿未了,不妨说。」
夏心夜道:「王府的琼花甚美,奴婢死後,请王爷割爱,赠送一大枝。」
她的衣间发上,甚至皮肤里,都是琼花淡淡的香,秦苍深吸一口气,深笑道:「这没问题,我把你埋在琼树下,满树的花都是你的。」
夏心夜来不及感谢秦苍的大方,整个人已经被秦苍横抱在怀里,被他低头亲吻了一下。
吻很轻,似乎温柔爱宠。
他抱着她来到窗旁,贴着她的额角,指着远处花开如雪的琼树道:「喜欢琼花是吗?你看,玉树临风,美不美?」
秦苍坐在椅子上,将夏心夜放在膝头,白皙的手指掠过她的碎发,双眸含着笑,宛若深黑的潭水揉碎了星光,潋灩而来。
「卿刚才的心愿当真是风雅洒脱至极,本王喜欢。」
话说着,秦苍垂下头,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唇上,竟是火热缠绵的温柔缱绻。
一下子是死之边缘,一下子是生之欢好。
夏心夜依存在他怀中,仰着面,秦苍停了嘴,笑着看她海棠春睡般酡红的容颜,爱抚道:「如此风雅剔透的人儿,我怎麽舍得杀呢?」
秦苍埋首深嗅她颈项间琼花的馨香,然後一口咬住了她的脖子。
颈项的血管一下子被他吮在口中,夏心夜彷似置身於死亡与爱慾的当口,心惊动,身体却一阵麻酥。
秦苍含混地笑了,抱起她一下子按在床上,一边解落她的衣,一边张嘴咬住她的耳垂,在她耳边道:「卿定当是懂得风情万种,别叫得那麽惨绝人寰,逼我真的掐死你,好吗?」
午後困倦,夏心夜靠在宽大的红木椅上,一边小憩,一边晾她半湿的发。
花园里极其静,只有树上的蝉肆无忌惮地喧哗。
痒!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过来,用羽毛在她脸上划,夏心夜蹙眉,一睁眼,对上一张面目狰狞的脸。
看着夏心夜的惊悚,林依一下子跳起来,抓着鬼脸欢声大笑,仰天跺脚,「哈哈哈!你害怕了吧,不是说胆子大吗?青天白日也被吓一跳,还说什麽胆子大!」
林依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淡紫衣裙,白皮肤,神色倨傲,却也唇红齿白,明眸善睐,她作弄人後就好像穷乞丐在街上见到金元宝,乐得颇有几分眉飞色舞,上蹿下跳。
夏心夜靠在椅子上看着她癫狂,林依乐够了,指着夏心夜道:「你就是夏心夜?京城里都说你胆子大,我就不信!什麽胆子大,不过是厚脸皮,舍不得死而已,要我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还有脸来安平王府!」
夏心夜不以为意,莞尔笑道:「是,我是厚脸皮。」
没有想像中的针锋相对,林依就像吃了个闭门羹,心呕得难受,她昂着头,不满地对夏心夜「哼」了一声。
夏心夜嫣然一笑,侧身用发带绑发。
林依也不知为什麽,被她那嫣然的淡笑惊了一下,好像凭空中有什麽柔软的东西碰触了她的心,她莫名心虚,迎着头皮上前几步,骄横道:「贱女人!我和你说话呢,你怎麽不理我?」
夏心夜的心被她尖酸的用词割了一下,贱女人……
「依儿,不得无礼!」秦洗墨出声喝斥着,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林依。
夏心夜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气度华贵的锦衣少年。
林依挣了秦洗墨的手,指着夏心夜道:「你这女人,见了太子殿下还不行礼!」
秦洗墨瞪了林依一眼,拱手行礼道:「依儿无礼冒犯,姑娘莫怪。」
夏心夜忙俯身下拜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殿下言重了。」
林依在一旁「哼」了一声,拉着秦洗墨道:「太子哥哥切莫理这讨厌女人,我们走!」
秦洗墨拧眉喝斥道:「依儿!」
林依见秦洗墨喝斥,一下子甩开他的手,昂头顶嘴道:「我怎麽了!」
秦洗墨不理她,再次向夏心夜拱手行礼。
林依见状,气得上前一步,挥手打了夏心夜一耳光,骂道:「你这不知廉耻的贱女人,太子当前,哪有你站的地方,还不滚!」
「谁这麽大胆子,在我府里就敢欺负我的女人啊?」
人未至,语先到,秦苍从幽深的花木中拐弯出来,宽大的黑衣拂过枝叶。
「见过二叔。」秦洗墨甚是恭敬地在他面前行礼,林依在他身後不甘地嘟着嘴。
秦苍轻轻地扫了林依一眼,笑道:「小丫头果真是厉害霸道,我王府里的女人,不在王府待着,想让她滚哪儿去?」
秦苍的目光飘到夏心夜身上,夏心夜对他躬身见礼,转身去端茶。
秦洗墨大尴尬,面红耳赤,忙作揖道:「二叔恕罪,是依儿刁蛮顽劣,冒犯了夏姑娘。」
秦苍盯着林依,负手道:「刁蛮顽劣……就到我安平王府来撒野了?」
林依扬头道:「我有什麽错!她一个勾引主子的贱女人,有什麽资格让太子哥哥两次三番向她认错!」
秦洗墨斥道:「依儿闭嘴!休要再胡闹!」
林依委屈道:「我怎麽胡闹啦!」
秦洗墨道:「还不向二叔请罪,听见了没有!」
林依红着眼圈,执拗地和秦洗墨僵持着,秦洗墨扯了她一个趔趄道:「过来认错!」
秦苍掐了一朵刺玫花,一片片撕裂花瓣,冷眼旁观。
一时间就是秦苍等着,秦洗墨逼着,林依僵持着。
眼看着夏心夜端着茶走过来,秦苍勾唇一笑,发声道:「你让她和我认什麽错,她得罪的,又不是我。」
秦苍唯恐天下不乱地抛下这句,秦洗墨当时就冒冷汗了,这林依任性不乖巧,让她向秦苍认错尚且不肯,让她向她口中的贱女人认错,她岂能不闹?
秦苍乜斜着眼,拿着花的残柄嗅芳香。
秦洗墨眼看着夏心夜越走越近,转头斥责林依道:「傻站着干什麽,还不走!就知道惹二叔生气!」
林依倒也机灵,心里也有几分怵秦苍,低头垂首向秦苍行了个礼,一溜烟跑远了。
秦苍看在眼里,噙了笑。
夏心夜请两个人过去喝茶,秦洗墨长长一揖道:「刚才依儿无礼,在下代她向姑娘请罪,万望姑娘恕罪。」
夏心夜忙进礼道:「殿下金身,奴婢万万担当不起,殿下要羞煞奴婢了。」
秦苍笑道:「过来,让我看看。」
夏心夜温顺地走过去,秦苍弃落花柄,手指轻轻抚在她挨打的脸上,柔声道:「还疼吗?」
他的姿态话语,温柔宠爱至极,夏心夜低着头,脸红了。
秦苍笑着,凑近前孟浪地低头吻了她一口,柔声道:「怎麽了,嗯?」那姿势既亲密又暧昧。
夏心夜受宠若惊,退身,被秦苍用臂箍住,他旁若无人地掬起她的长发深嗅道:「好香。」
秦洗墨在一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垂手在旁,看着花木左右欣赏。
秦苍似乎想起他,唤道:「墨儿。」
秦洗墨躬身应道:「二叔。」
秦苍笑道:「二叔怕是要爽约了,美人在侧,没有心思与墨儿下棋了。」
秦洗墨道:「二叔既无闲暇,那墨儿先行告退了。」
看着秦洗墨告辞而去,秦苍抚着夏心夜的脸淡淡笑,低头吻了吻。
她只简单地在肩後束了发,别无装饰,秦苍伸手折了枝并蒂盛放的刺玫,拔了刺,别在她的鬓角,刺玫色艳而芳香,与清润素净的人相得益彰。
秦苍莞尔一笑,举步到花架石桌旁坐下,顾自倒茶,轻抿。
他靠在红木椅上,响晴的午後,从花叶间散落下来的日光有几分烫。
茶入喉,秦苍侧首道:「你这是什麽茶?」
夏心夜缓步到他的身边,说道:「启禀王爷,这茶,唤作美人香。」
秦苍道:「美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