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秀姑看看一边低头不语的冯贵,掩嘴笑了笑。
黑妹一看两人的态度,立刻笑了,「娘,看来真的有故事啊,快说快说!」
「娘,快说!」胖丫也催促着。
冯贵连忙起身说︰「我去看看房里蚊子熏好了没。」说着,像逃跑似的匆匆离开。
秀姑笑得更欢了,黑妹三姊妹则着急地催着她快讲。
原来,二十年前冯贵还是个小夥子的时候,菊珍婶是隔壁陈家湾的大姑娘,无意中见到冯贵对他一见锺情,从此芳心暗许,可惜冯贵那时候已经有了心上人秀姑,一心非秀姑不娶,菊珍婶对此一直耿耿於怀。
黑妹看到冯贵出屋了,贼兮兮地对他笑,「想不到爹年轻的时候挺能招蜂引蝶的啊!」
一句话说得一家人包括冯贵在内都笑了起来。
待笑声渐歇,冯贵说了一句,「招什麽蜂、引什麽蝶呀,应该是招人喜欢!」
大家听了,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大家都回屋睡觉,胖丫、四丫躺在黑妹身边睡着了。
黑暗中,黑妹面容仍旧带着笑意,她很感谢老天让她投胎到这个家中,虽然生活过得紧巴巴的,但爹娘都很和气,也很疼她们几个女儿,并未因为她们是女儿而苛待。
只要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其实物质上苦一点真不是什麽事!
【第三章难得吃上肉】
第二天一早冯贵就去了地里,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地里所有玉米摘了下来。
下午的时候,黑妹带着胖丫一起去地里帮忙把玉米搬回家。
冯贵又连夜把玉米拴起来,堆好晾晒,这样一来,这一时段的农活儿算是到一个段落,再过几天就该搓玉米,之後就等花生成熟了。
黑妹这一天在家除了带妹妹、做饭、晒蚂蝗,还把菜园的草锄了一遍,又浇了水。
傍晚的时候,她故意从老家门前溜达了一圈,见二叔冯金似乎回来了。
晚上乘凉的时候,她对冯贵提起,「爹,这两天没什麽要紧事,你明天早起把咱们这一段时间攒下的五十颗鸡蛋拿到城里去卖吧,还有一些瓜果蔬菜也一起带去卖。」
「拿去镇上卖不就行了?」
「还有我的中药啊,一定得到城里的药铺卖才行,价钱你知道的;鸡蛋拿到城里,这个时候也能卖个好价钱。」
这会儿天气热了很多,鸡都不生蛋了,他们家养了十几只鸡,每天也就下四颗蛋而已。
「城里那麽远,又要卖菜,又要卖药,那晚上不就回不来了?」秀姑问。
「正好在镇上的林叔家借住一晚,不是很好吗?不用急着走夜路赶回来,还能多赚些钱。」
冯贵想想也是,秀姑低声叹道︰「大贵,都怪我这不中用的身子,什麽忙也帮不上,尽拖累你,让你受累!」
「秀姑,别这麽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是吃糠我也乐意。」
见夜色渐深,黑妹带着胖丫、四丫回屋睡觉了。
第二天在鸡啼之前她就醒了,赶紧起来烙饼,不一会儿,她就烙了好几张大饼,用布包好,放在鸡蛋的篮子里。
鸡啼第一声的时候,冯贵起来洗漱好,整理着担子。他看黑妹现在才到菜园摘菜,还是拿剪刀剪的,问道︰「怎麽没有昨晚上先把菜摘好?」
「爹,城里人聪明着呢,一看这菜蒂就知道了,你卖的时候要强调咱们这是今早现摘的。」
冯贵点头,黑妹这孩子说话、做事都有一套道理,他也是信服的,基本上这一年已经是黑妹在当家了。
黑妹又交给他一个小布包,「爹,这是要送到药铺卖的蚂蝗,你记得先卖菜,再去卖这个,要是剩了些蔬菜瓜果,送一点给那药铺的黄掌柜。」
冯贵点点头,挑起担子就出发了。
姊妹几个刚吃过早饭,冯婆子就来了,问黑妹她爹哪儿去了。
「奶奶,您有什麽事?」
「你二叔开始插秧了,你二婶娘身子不好,他一个人没个帮手,我想喊你爹去……」
「真不巧啊,我爹去了城里,没几天怕是回不来了。」黑妹淡淡地说,毕竟是面对长辈,她不想撕破脸,在古代一个不孝的名声可以砸死人,她不会犯这个错的。
「那等你爹回来我再来喊他。」冯婆子火急火燎地就要走。
「奶奶。」黑妹脆生生地叫着冯婆子,「我家地里的花生快熟了,日日都得上田里巡个两三回,就怕落下一日会被山上的野猪吃个乾净,要不叫二叔先帮我看两天花生田吧,我爹不在家,我娘身体也不好,我这几天正需要帮手呢!」
冯婆子愣了一下,看着黑妹,铁青了脸再不说话,匆匆地离去。
黑妹看着她的背影,扬唇冷笑了一声,一般的娘虽是偏疼小儿子,可她真没见过像她奶奶这麽偏心的。
上午的时候她去田里巡视,果然看到冯金和冯婆子在田里插秧了,冯婆子估计是息了盼着冯贵回来帮忙的心。再说庄稼人都知道,这秧苗不等人,晚一天插好就晚一天成熟,绝对不能拖。
第二天,隔壁吴妈家的儿子青水过来找黑妹说话。
黑妹问他在私塾的读书情况,其实当初她很想送胖丫去读书,她倒不在意别人说女娃也读书的闲话,而是束修虽然半年只要三十文钱,可她家还是拿不出来。
好在她识字,已经慢慢教了胖丫识字、数数,现在她只想多攒点钱送四丫去私塾。
「黑妹,你是不是担心你现在忙着干农活,教不了四丫识字?」青水问。
「是啊,四丫不比胖丫,她身子弱,要是能识字,以後也好嫁人。」
青水沉默了一下,说︰「如果你不嫌弃,我每天下午可以抽两个时辰教四丫识字。」
「真的?」黑妹高兴地拉着青水的衣袖,「那真是太好了,青水。」
青水看着黑妹拉自己衣袖的手,笑了笑。
其实黑妹本来就想让青水教四丫,但实在不好开口。青水是吴妈的命根子,他们在镇上有间小房子,只是吴妈为了让青水上学,将那小房子赁了出去,每月拿租金,自己带着孩子跑到乡下来住。他们娘俩没有田、没有地,所有的开销都靠以往的积蓄和房子的租金,也不容易啊。
果然,当青水回家对吴妈说要教四丫识字的时候,吴妈不高兴了,怕耽误儿子读书的时间。还是青水好说歹说半天,最後说教四丫识字,也是巩固他上午在私塾所学的内容,吴妈这才不再反对。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当秀姑正念叨着丈夫怎麽还没回来时,冯贵回家了。
他带回来一大块用荷叶包起来的肉,还有一根猪腿骨。
黑妹接过他递过来的钱袋一看,扣除买肉的钱,竟然还剩下了半两银子,这比她预计的要多上十几文,看来是新鲜蔬果卖得不错。
可她没高兴多久,就发现了一件事——她爹的腿肚子被狗咬了。
「爹,是不是叶大文家那条狗咬你?」
下村的叶大文是个泼皮无赖,他家住在村口处,谁家过路他都要讨点好处,否则就放狗咬人,尤其针对上村的村民。
但凡有被咬的人家去找他家评理,他就说︰「你也去咬狗吧,看爱怎麽咬就怎麽咬!」
「唉,算了,也怪我自己没跑快些。」冯贵一贯是息事宁人的态度。
「爹,这事不能就这麽算了。」
「我们还能怎样?叶大文叔伯众多,我们惹不起啊!」
黑妹也知道这事不好办,她再不说话,转去灶房舀了糯米开始煮饭,她知道她爹肯定还没吃饭。
她一边煮饭,一边架起锅准备把肉炒了,免得天热,肉容易变质。
肉很肥,不一会儿锅里就炸出了猪油,满院子都飘着肉香。
她很快把猪油捞起来存好,再把肉盛起来,就着油锅炒了盘苦瓜,一会儿给冯贵下饭。
她又拎了炭炉子,把灶膛里烧得正旺的木炭夹出来,准备连夜炖大骨汤。
饭很快煮好了,她把饭菜端到房里,叫她娘跟她爹一起吃。
然後回到房里拿出钱袋,掏出那半两银子放在床底的一个竹筒里,又忍不住把竹筒里所有的钱倒出来数了数,全加起来还不够一两银子呢。
她现在攒钱最大的目标是想买一头骡子,这些年家里全靠她爹一个人干粗活,看着她爹手上生出一层又一层的厚茧,实在让她心疼不已。就算她娘这次怀的是个男孩,可等到弟弟长大能干农活儿,至少要好几年以後了,她不想再让爹那麽辛苦。
只是买一头骡子,最少也得花三四两银子,她真不知道要攒到何年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