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赵正爵这时才反应过来,慌忙带头跪下听旨。宦官尖声细气地宣旨,而众人的重点只听进了「嫡长子赵骞,克己奉公,温良勤谨,可堪承继家业,着即为肃甯侯世子」一句。

院中一时鸦雀无声。片刻後,王氏尖声叫道:「公公,你没念错吧?上摺请封的是赵昱,不是赵骞!」

这话令宦官立刻板起脸孔。

见状,赵正爵反应极快的一巴掌打在王氏脸上,斥道:「无知妇人,胡说什麽!」随即慌忙地双手接旨,向宦官赔笑道:「劳烦公公跑一趟,快请入座用茶!」说话的同时,他将手上一只翡翠扳指取下,并套在宦官的指上。

宦官低头看了一眼,冷哼一声,这才跟着他坐下。

一旁的赵骞默默起身,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场中众人,背过身也走了。

王氏恨得红了眼睛,正气得无处发泄,忽有婆子来报,道:「夫人,陆家来人说二少奶奶的弟弟过世了,请二少奶奶赶紧回去一趟!」

闻言,陆微只觉得脑门「嗡」的一声,元丰死了?怎麽会?

她下意识地往门外跑,王氏却一把拽住她,厉声喝道:「回来!谁许你去的?你这个扫把星,难怪今天事情没成,原来是你克的!克死爹娘便罢,现在还克夫克弟!」

陆微挣扎着甩开她,刚要再跑,赵昱却一个箭步的挡在她身前,伸手箍住她的双臂,冷冷地道:「没听见母亲的吩咐吗?还不回去安分待着!」

「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救元丰,我要找祖母!」陆微挣扎着,恶狠狠的一口咬在赵昱手上,「谁敢拦我我就跟他拚命!」

「泼妇!」赵昱轻而易举地反剪她的双手,推给一旁的婆子,「锁进柴房!没我的允许,不准放她出来!」

陆微挣扎着,怒喝着,却听一旁的王玉宁轻笑道:「姊姊还是乖乖听话吧,这个家是母亲说了算,夫君说了算,你可什麽都不是呢!」

这话听得陆微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狠咬她一口!可现实中的她却犹如一头困兽,只能被人反锁在门窗钉死的屋里,任凭她冲来撞去,那厚实的门墙仍是纹丝不动。

天渐渐黑了,她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元丰,可怜的元丰,怎麽会这样?祖母一向那麽爱他、护他,怎麽突然就走了?难道祖母也……

她不敢再想,哭着叫道:「母亲!求求你了,放我回去吧!」

屋外寂无人声。

许久,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寻声望去,只见银杏从侧窗探头进来,并低声道:「姑娘,我塞了些钱给看门的婆子,咱们趁机快逃吧。」

陆微惊喜地扑过去,急急说道:「你看着外面,我这就爬出来,咱们回家!」

银杏点头道:「碧桃去张罗马车了,说好了在角门等……」她的声音突然断了,随即嘴角溢出血沫,软软地倒了下去。

陆微大惊,急忙探出头去,迎面却是王氏和王玉宁得意的笑脸,而银杏则倒在血泊中……一名满脸横肉的婆子恶狠狠地将陆微推回房中,随即听见王氏阴冷地道:「烧!」

血红的火,漆黑的烟,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当火苗啃噬她的身体时,陆微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梦醒了,她还在陆家,还与健康的祖母、可爱的弟弟生活在一起……

「姑娘、姑娘快醒醒。」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唤,陆微慢慢睁开眼睛,一张稚气的脸蛋映入眼中。

她一把抓住那人,哑着嗓子问道:「你还活着?」随即反应过来,「我也没死?」

银杏「哎呀」一声,道:「姑娘真的是作噩梦了!」

碧桃凑过来,拿帕子小心地替陆微擦着额头的汗水,「姑娘一上车就睡着了,没多久便满头大汗,好像作噩梦的样子,怎麽叫也叫不醒。」

陆微一脸茫然地看向周围,发现自己坐在马车里,银杏和碧桃一左一右的伴着她,座下放着一个书箱,手边则是她在娘家时惯用的引枕,再看看外头,是她那些年所熟悉的街景。

这麽说,她没被烧死,逃出来了?

她紧张地问道:「咱们现下逃到哪儿了?元丰呢?」

银杏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疑惑地说:「逃?咱们刚从家里出来,要去刘家上女学,元丰少爷……在家呀。」

刘家?女学?

陆微瞪大眼睛,半天反应不过来。

她的确在刘家女学念过两年书,但那是嫁人前的事了,为什麽现在要去刘家?为什麽不直接回家见元丰?等等,银杏说刚从家里出来,这个「家」是哪个家?赵家还是……陆家?

陆微的手抖得厉害,半是迷惑、半是害怕,颤声问道:「咱们从哪个家出来的?陆家吗?」

银杏回道:「当然是陆家。姑娘,刚才老太太亲自送您出门的,还叮嘱您头一天去女学,须得处处留神,但也别让自己受委屈……您是睡迷糊了吗?」

听银杏这麽一说,陆微急忙摊开双手仔细打量,发现一双手细嫩润白;再低头打量自己,一袭嫩黄春衫搭配湖色湘裙,脚上是闺中女子常穿的红绣鞋,尖端还嵌着几颗小珍珠——完全不似那个在赵家受气受累,连穿件鲜艳衣裳都被婆婆骂的小媳妇。

霎时间,陆微很想放声大笑,又很想大哭。原来那真的只是场噩梦,原来梦醒之後,世事依旧安好。

唯独梦里经历的苦痛那麽清晰,就像曾经真实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然而下一刻,陆微猛地一惊。上女学的头一天?

在噩梦里,她与赵昱就是在这天相遇,她上学途中马匹忽地受惊狂奔,在危急时刻,赵昱及时将她自马车内救出,之後更将她抱着护送回陆家,从此京中都传说赵昱英雄救美、与她是天作之合,後来祖母一口应允赵昱的提亲,未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思及此,陆微猛地掀开车帘,发现拉着马车的正是与她梦中那日一模一样的枣红马!

在那瞬间,陆微感到全身的血液彷佛冻结一般。莫非那不是梦?一切都真的会发生?

不!

她突地前倾高喊一声,「停车——」声音之凄厉,宛若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车夫吓了一跳,正要勒马,可枣红马却突然甩头狂奔了起来,车夫猝不及防,顿时被甩了出去,陆微则重重地摔回马车内。但她顾不上疼,急忙起身抓住缰绳,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後拽,试图把惊马勒住,但她力气太小,枣红马只是歪了歪脖子,仍旧向前狂奔。

缰绳深深勒进了掌心,陆微忍痛叫道:「银杏、碧桃,快来帮忙!」

与此同时,她瞥见不远处有个男子跑来,暗红袍、青玉带,面如冠玉,他边跑边抽出了腰刀,朝着枣红马冲来。

陆微全身的汗毛立时竖了起来,是赵昱!

所以梦里的一切都真的会发生吗?不,她绝不答应!

陆微感到眼前似有一片血红,像是吞噬她的大火,又像是银杏流了一地的血。她胸中燃烧着熊熊怒意,声音却越来越冷静。「书箱里有剪刀,快取出来给我!」

不等银杏回答,「哢嚓」一声,车轴断了,整个车厢倾向一侧就要翻车,银杏和碧桃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赵昱近在咫尺了!

陆微一咬牙,喊了声,「跳车!」随即纵身跃下。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陆微纤瘦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紧握着的缰绳令她硬生生被惊马拖着跑了半尺,她断然松开缰绳,身子则因为惯性翻滚了几圈,最後撞在路边的一棵树上。

粗糙的地面划破了她的手臂及脸蛋,带来火辣辣的疼痛感,好在她机警地护住了头,没让自己撞晕过去。

一旁围观的大婶急忙脱了外衣替陆微披上,她抬头望去,如梦中经历的一般,赵昱挥刀斩下马头,并从车中抱出一名昏迷的女子,只不过这女子不再是她,而是碧桃。

银杏跌跌撞撞的跑来,抱着她哭道:「姑娘,您流了好多血!」

陆微这才注意到自己脸庞淌着血,她让银杏扶起她,并朝银杏露出一个微笑。不管怎样,今日她陆微不需要赵昱来救她,也不必认识赵昱!

车夫连滚带爬的奔了过来,两条腿直打哆嗦,连声道:「小的该死!小的失职!」

陆微摆摆手打住他的话,并吩咐银杏去路边叫顶轿子送她回去,银杏还没来得及回应,赵昱已经抱着碧桃走近,向陆微说道——

「姑娘,我有马车,不如我送你回家。」

「不必,多谢你好意。」陆微冷冷说道:「放下她,我们坐轿子回去便行。」

赵昱愣了一下,但很快又说:「你伤得很重,还是坐我的马车快些。姑娘放心,我没有恶意,我是肃甯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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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妻是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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