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苏嬷嬷是三少爷的奶娘,三少爷幼时调皮,如今也总是干一些不招人喜欢的事,是以这个苏嬷嬷至今对三少爷都盯得很紧。
阿福呆愣地蹲在地上半日,此时听到常轩的话,木然地回味着常轩刚才的话,却是眼前忽然一亮。
常轩犹不自知,拿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落叶,转身就要离开。
阿福抬头看着正要离开的常轩,心里有些犹豫。
这事,是做?还是不做?
正犹豫着呢,就听到一个苍老尖细的声音喊道:「常轩,你在这边吗?三少爷人呢?」
阿福心里一喜,此时此刻正是大好时机,若是错过这个,自己恐怕真是要给那个可以当自己爹的二爷做妾了。
於是彷佛福至心灵般,她迅速地扒开自己的上衣,猛地扑过去抱住常轩的後背,哭着叫道:「你不能就这麽走了!」
此时苏嬷嬷带着两个小ㄚ鬟正好走到这边,看到这一幕禁不住呆了。
这是怎麽回事?
阿福见苏嬷嬷和两个小ㄚ鬟走过来,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乾脆拿自己仅剩里衣的上身磨蹭着常轩的後背,两只小手死死地抱住常轩的後腰,口中哭喊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真舍得让我去给二爷做妾吗?你也太狠心了!」
苏嬷嬷心里已经猜到是怎麽回事,但还是跺着脚怒气冲冲地说:「常轩,这是怎麽回事?」
常轩整个人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他平日跟着二少爷也算是见过场面的人,可是如今这个情景他是怎麽也没反应过来。
阿福见他没法跑了,乾脆拿挂着泪珠的脸在他後颈上蹭,「轩哥哥,你不要扔下我不管啊!」
常轩脸是黑的、额头是冒着汗的、嘴巴是张开着的,半晌之後他终於反应过来,冤屈地申辩道:「苏嬷嬷,我可是和她没有半点关系的,她冤枉我!」
阿福却不再说什麽,只是将泪脸埋到他颈子里呜呜咽咽地哭。
阿福这个样子,反倒是让苏嬷嬷更加确信这两个人是有些什麽的,当下怒道:「你个孽障,你知道如今二爷已经想要收了她吗?你竟然敢这样做,你这不是害咱们三少爷吗?」
常轩脖子都红了,「我都说了,我和她没有关系的!我根本没有碰过她!」
苏嬷嬷手指头都是颤的,「你,你……你竟然说没碰过她?」两个人都这样抱在一起了,还没碰过!
常轩此时才反应过来,身後那个柔软富有弹性的东西紧贴着自己呢,使劲地一晃身子要摆脱阿福,谁知道他虽然会一点功夫,可是这个阿福根本就是死命地抱着他不放,以至於晃了几下身子後,非但没摆脱阿福,反而使得那个紧贴着自己的柔软,在後背上磨蹭了几下。
常轩恼怒地道:「你这个臭ㄚ鬟,竟然这样害我!」说着他就低头去扳她的手指头。
阿福的指尖发白,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抱紧了他的腰。
常轩一怒之下,大手用了力气就硬要将阿福的手指头扳开,阿福就算再用力也拚不过一个练过功夫的男人啊,於是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手指头被扳开了。
阿福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哀求,「轩哥哥,求你了,救救我吧!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不然我也只能去死了!」
常轩原本是恼怒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个臭ㄚ鬟甩掉的,可是那声绝望的哭声响起的时候,他一时之间手竟然顿住了。一顿之後,抬眸看到苏嬷嬷正恨铁不成钢地走过来,他终於一狠心将那只手彻底扳开,然後用足了力气一甩,将阿福彻底摔倒在地。
阿福圆润的身子如一个破碎的娃娃般,被猛地摔到了地上,身子撞击到地上时,很疼啊,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上灰尘跟着进了口中,以至於一时呛到了,在那儿咳了起来。
苏嬷嬷这时候已经走过来了,赶紧过去扶起阿福,两个小ㄚ鬟也过来帮忙。
阿福却因为呛到的缘故,红着眼睛挂着泪珠在那儿咳个不停。
常轩怔愣地看着这个被自己摔在地上的小ㄚ鬟,心里忽然泛起难言的滋味,他想起适才阿福说过的话,说是要一头撞死在这个桃树林里。
这时候有园中的其他丫鬟、家丁也听到响声,赶了过来,人越聚越多,大家一起将阿福扶起来,先到附近林子旁边的小屋中,给她洗了把脸。
整个过程,常轩傻傻地看着这些人忙乱,自己站在那个桃花林中一言不发。
此时,常轩正跪在沉着脸的常管事面前,低着头不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常管事拿手指头敲打着桌沿,「一个小ㄚ鬟,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今是二房那边想要他,而你却又是大房三少爷跟前的人,你这麽一弄,不但害了你自己,连主子的脸面都不好看啊。」
常管事看了看自己闷不吭声的儿子,长叹了一口气道:「她也不过是绣房里一个小ㄚ鬟罢了,若是真敢诬蔑於你,为爹自然会在二爷面前为你求个公道,你倒是说个话啊。」
常轩自出事後便一言不发,此时听到自家爹这麽说,只是低着头沉声道:「爹,孩儿不孝。」除此之外,他并无其他辩驳。
常管事闻言,慢悠悠地问:「你什麽时候和她打的交道?又是什麽时候、什麽地方和她有了这种苟且之事?」
常轩自然答不出什麽,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常管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是我的儿子,你当我还不知道你的秉性吗?你这孩子,错就错在太心软了!」
常轩见父亲这般说,知道自己瞒不过,只能抬头,低声求道:「爹,以前娘在的时候,不是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时的情景,她既然那麽说,我如今若是说破,她定必死无疑了。」
常管事黑着脸低头看了桌沿许久,久到常轩的膝盖已经麻木了,最後常管事终於点了点头,「罢了,这个ㄚ鬟原本也是不错的,我便尽力而为吧。」
常轩低着头咬着牙不再说话,他也知道他是为难自己的父亲了,他的父亲在这个侯爷府里,虽然也会被那些ㄚ鬟、下人恭敬地叫声常管事,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看人眼色的下人罢了。
父亲的一声尽力而为,便意味着要在主子面前卑躬屈膝、磕头赔礼。
此时阿福正坐在自己的炕头上,任凭相熟的林嬷嬷如何询问,她就是一言不发。今日一时的冲动,自己愣是把常管事的儿子拖下了水,也就是把这常管事拖下了水。
平日常管事是负责采办的,而她们绣房因为针线、布料等,难免需要和常管家打交道,是以阿福也是认识常管事的,她知道常管事这个人虽然不怎麽说话,可是待人却是好的。
前年有个ㄚ鬟家里老母生了重病,急得不行竟然偷拿了府里的钱,虽说也就是一点碎银子,可论起府里的规矩来,总是要受责罚的,当时常管事为她就这个事向大管家求了情,还另外偷偷塞了几两银子给那个ㄚ鬟。
阿福想起这个心里愧疚难当,也就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常管事心地好,再加上他家常轩在三少爷跟前伺候,总能说上几句话,是以才敢大着胆子拉人家下水。
这个事,若是遇上一个有狠劲的,抵死不认,那她就是断无活路;而若是遇上一个没什麽门路的,那不但是阿福自己活不了命,还真真就是连累了别人的性命了。
阿福咬着唇,两手紧握着一根绣花针,抬眸看了看窗外,此时天色已晚,窗外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暗黑一片。
蝼蚁尚且偷生,若是能活下去,她何尝愿意一头撞死呢?这一次,她为了保命,是活生生把两个好人给拖下了水。
只是她不知道,这个事最终怎麽了结?
常管事为人老道,在府里也是有些手段的,是以这件事虽然着实艰难,但竟然还真成了。
二爷虽然惦记着阿福这个圆润的小ㄚ鬟,可是想想这ㄚ鬟小小年纪,竟然学会了偷男人,心里就有些不喜。此时大房的人拐弯抹角地过来求情,他心里虽然恨那个沾染了阿福的臭小子,可是想想也犯不着因为这个和大房翻脸,是以也忍耐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