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轿子刚抬出内宫,便被人拦下。

薛静姝撩起帘子,见是德公公,便问:「公公有事?」

德公公笑眯眯道:「陛下刚与臣工们议完政事,现下正在用午膳,特让奴婢来请娘娘移驾。」

薛静姝点点头,「劳烦公公带路。」

抬轿的内监们便又转了方向,往崇德殿抬去。

薛静姝到时,皇帝已经用完午膳,正府在案前,不知在看什么。

见她进来,皇帝直起身体,问:「在皇祖母处用过膳了?」

薛静姝道:「是,她老人家今日喝了一整碗粥,气色看着比前几日又好了些,潘神医的方子果然有效。」

皇帝点点头,「我听说皇祖母让你协助她办元宵宴?」

「是。」其实她知道,太皇太后说是让她帮忙,实则是在教她。

皇帝道:「若需要什么,皇祖母那儿寻不到的,只管让德禄去准备。」

薛静姝一一应下。

「你来看看这个。」皇帝道。

薛静姝迟疑一下,慢慢走到御案前。

皇帝又道:「到这边来。」

薛静姝只得走过去,停在他一步外。

皇帝指了指案上的几张卷轴,道:「这是礼部呈上来的图样,准备来日绣在喜被上,本该由皇祖母拿主意,只是怕她精神不济,便送到我这里来,你看喜欢哪一个?」

薛静姝怔怔盯着那几副图样,见都是极喜庆的龙凤呈祥,又思及皇帝的话,才知是什么意思——这些图样,竟是大婚当日喜被喜帕上的样式,而皇帝现在让她来选。

她忽然觉得有些脸热,扭头看了皇帝一眼,见他正盯着自己,显然是正经在等她拿主意的,她只得轻轻吸了一口气,定下心神来,仔细看了一遍,指了一张样式简洁的,道:「我觉得……这张不错。」

皇帝点点头,冲殿外道:「德禄。」

德公公忙小跑进来,见陛下和娘娘并肩站在御案后头,他只垂着头,装作不知。

皇帝将卷轴卷起来递给他,「去礼部传话,所有的喜被喜服都绣上这个图样。」

见德公公退下,薛静姝踌躇着道:「皇上,若无别的事,臣女也先告退。」

皇帝问:「上一次你送我的香,还有没有?」

「还剩了一盒。」薛静姝道。

「也一并送我吧,我这里有别的香,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只管拿去。」

薛静姝忍不住问:「您原先那盒呢?」

皇帝道:「已经快用完了。」

薛静姝心里一惊,她送给皇帝的熏香,若按正常用量,足能熏上两三个月,而眼下不过才二十来天,那一整盒就用完了?

她有些担忧,想了想,轻声道:「皇上,那香虽无毒性,可用得太多,只怕与身体也是无益的。」

皇帝却坦言道:「无事,不燃它,夜里睡不安稳。」

薛静姝眉心微微蹙起,「臣女斗胆,却想劝陛下一句,您的不寐之症,若不能从根源上拔除,只靠这些外力,怕是治标不治本。先前太皇太后说宫里的太医没有法子,眼瞎潘神医正在京内,不如请他为您瞧一瞧?」

皇帝没说话。

薛静姝心里迟疑,不知自己的话是不是越矩,惹了他不高兴。

好在皇帝很快又道:「我知道,皇祖母前两日也让潘神医给我看过,但他说药石只能治标,若想根治,还得看我自己。」

听他这么说,薛静姝便清楚了,想来皇帝难眠之症,并不是身体上的原因,而是因为别的事,只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她并没有发问,只道:「既如此,那臣女回去后便让人将香送来。」

皇帝点点头,「让你辛苦。」

他让一个小内监把他从前熏的香端来,足有十来样,让薛静姝挑选。

薛静姝本没打算要他的,不过等那些香端上来,奇异的味道漫在鼻尖,却有些心动了,于是一一挑起一点嗅过,倒真选了一样心仪的。

回去后她将香熏起来,一股清幽的芬芳弥漫开来,初时浓郁,而后逐渐清淡,但却一直幽香不散。

柳儿深嗅了几口,直叹道:「好香!好像春天来了,百花绽放。」

薛静姝笑道:「你的鼻子倒是灵,这香就叫百花宴。」

柳儿眼珠子一转,喜滋滋道:「许多花做的叫百花宴,那小姐,咱们做的香就叫百草香吧!」

薛静姝想了想,赞同道:「也算贴切,柳儿,那香给了皇上,咱们自己又没了,还得再做一些。」

柳儿点点头,放下手中的香盒,「皇上用得那么快,咱们得多做一点才行,我这就去买那些用料。」

她走后没多久,薛静婉鼓着脸噔噔噔跑进来,气咻咻地一言不发。

薛静姝看她一眼,和声道:「这是怎么了?又跟小茶壶一样气鼓鼓的,是谁惹了我们五姑娘?」

薛静婉转头看着她,撇了撇嘴,眼眶微红,「三姐姐,娘想把我嫁给表哥,可是我不喜欢他。」

薛静姝坐直了身子,「你听谁说的?」

「娘亲口说的,她和奶娘说话,我听见了。我不喜欢表哥,也不喜欢蓁表姐,他们只会偷偷嘲笑我没规矩,外祖家的人都好讨厌!」

秦氏娘家乃是书香门第,祖上出过状元,后来陆续也出了几名进士,是文官氏族,家风严谨。

只是近几年来,似乎没什么出挑的子弟,倒有秦氏亲兄长所出的女儿秦蓁蓁,年方十五,传闻相貌出众,才情高雅,与她们薛府的四小姐、永宁郡主府上的二姑娘,及另一位沈家小姐齐名,外人赞为雍京四姝。

薛静姝对秦蓁蓁没什么的印象,这几日家里客人来,她也随舅母来了,听说还到迎春院来寻她,只是不巧她去了宫里,没遇上。

见薛静婉一脸委屈,她安慰道:「娘只是私下说说,并未提到台面上来,说明此事仍未定下,你先别着急。」

薛静婉眼巴巴地看着她,「真的吗?可是娘和奶娘说的时候很正经,说担心把我嫁给别人会受欺负,想撮合我跟表哥,可是她不知道,从小到大,就表哥最会欺负我了,还叫我丑姑娘,说我是没规矩的野丫头。」

薛静姝听得皱眉,暗里有些恼,枉舅舅家自诩家风清正,却教出这么一个不懂尊重人的儿子来。

她知道大约是这表弟乃舅舅独生嫡子,自小被娇纵的,但她妹妹也是被娇宠长大,怎就不像他那样没教养?

她道:「从前他嘲笑你的话,你和娘说了吗?」

「没有,」薛静婉摇摇头,「蓁表姐说不过是小孩子开玩笑,没必要大张旗鼓地学给长辈听,反而要惹大人不高兴。」

薛静姝简直要给那对自说自话的姐弟气笑了,她戳戳薛静婉的脑袋,恨她不争,「你呀,平时在家里也跟个小霸王一样,在外头被别人欺负,怎么就忍下了?你只管去和娘哭诉,把舅舅家那两个是怎么欺负你的一五一十哭给她听,看娘是心疼你,还是信他们两个的胡话。」

薛静婉委委屈屈地摸摸脑门,「三姐姐,真的有用么?」

「有没有用,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薛静婉想了想,闷闷道:「那我一会儿去和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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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香闺秀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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