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有心卖出去,但就怕放低了价来卖也不见得有人要,其实缎子都是富贵人家用的,普通人家嫌它不耐磨,哪里愿意花银子买这个呢?可是若是富贵人家,就算再寒酸也不能用这种料子做衣服啊,常轩心里发闷,乾脆出了屋来,自院子里牵了马去货仓了。
到了货仓,他又把那批缎子翻上来,一个个地瞧,想着将这批布裁成几尺大小,可将那些瑕疵去掉,可是上看下看,若真是要去掉瑕疵,这布怕是也没人要了。他低头盯着那布半晌,总是不得眉目,最後拧着眉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有说话声,他开始还以为是岳娘子过来帮忙,谁知听声音不像,那声音年轻,笑得脆生生。常轩进了屋,那笑声止住了,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看着他。
阿福扶着门框走出来,笑着解释说:「这是今日个咱爹送过来的,叫细云,说是我如今身子不方便,便由她照顾下家里。」
常轩心下不解,想着自己爹以前也没急啊,怎麽如今巴巴地送了一个ㄚ鬟过来伺候呢,不过他当下也没多想,便进屋了。
原本家里三间屋,一间正屋两间卧室,如今来了个小丫鬟,这个小丫鬟便堂而皇之地占了一间屋子了。
两个人回到房里,阿福想起这事笑了,「就咱们如今这个样子,竟然还请了一个丫鬟来伺候?」
常轩倒是觉得这样子挺好,至少他不在的时候阿福有伴了。
阿福说完那丫鬟的事,便拿眼看常轩,早间常轩出去的时候,她心里自然是不安的,怕在他外面被人训斥了受气,可如今看上去,虽然眉眼间依然不是那麽开展,可脸色倒是如常,这让她心里放下一些。
常轩想起自己早间出门的情景也笑了,凑过去搂住阿福的腰,「早间睡得怎麽样?心里是不是记挂着我呢?」
阿福扭了扭身子,「可不是,你进府里见到咱爹了,爹怎麽说?」
常轩抱紧了她,轻拍了拍她的後背,温声道:「一切都挺好。」
阿福不满,挺好是什麽意思啊,她也想知道具体怎麽说的。
常轩见她如此,只好扶了她坐在炕沿,把进了府的情景说了一遍,临了叹息说:「我是一定要好好干的,不能辜负他们的希望。」
阿福点了点头,常轩进入府里能有这样结果,确实是出乎她的意料了,想着只要好好处理了这批缎子,事情就算是过去了,而常轩吃一堑长一智,以後做事会更加稳妥的。
不过她听着常轩说的这些话,也有些疑惑,「怎麽公爹还特意问起你得旺娘子的事?」说着阿福拿眼瞟着常轩,她觉得公爹不是一个多事的人,既然公爹特意问了,肯定是有什麽事。
常轩顿时感到冤枉,於是原本心里因为缎子的那丝沉重散去,他抱着阿福可怜兮兮地撒娇,「我可是就说了三句话啊,统共就三句话,而且旁边还有一个仆妇随着呢!」怎麽可以就因为这个怀疑他呢?
阿福自然是信他,不过想起自己当初被人陷害的事,心里却很是不爽快,便拖着腔调说:「如今,咱们那帐本上,可是一个时辰都没有了呢……」
常轩一听,脸上满是小心防备,「该不会就以为这个捕风捉影的一句话,就要给我加一个时辰吧?」他真得是好努力、好勤奋、好卖力,才得使那二十多个时辰一点点地被划掉的呢。
阿福笑着摇头,轻揉着他肩膀说:「罢了,先空着吧,以後再说,但只是可不要让我再因为这个不痛快。」
常轩自然是千恩万谢,谢着谢着便把阿福搂在怀里亲了一通。
夫妻俩亲热了一番,常轩最後顾忌阿福身子硬生生打住,抱着阿福躺在被窝里粗喘着气说事了,他又把自己如今的计画给阿福说了一遍。
阿福枕着他有力的胳膊,细心听着,听到最後蹙了蹙眉,「那些缎子该如何处置,你有眉目了?」
一提这个,常轩就皱起了眉,「现在还没什麽想法。」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地给阿福抚摸着肚皮儿。
阿福舒服地哼哼了下,脑中却想起这些日子偶尔随着岳娘子逛街时所看到的情景,便问道:「既然卖料子不好卖,何不做成衣裳或者被面去卖呢?」
常轩无奈叹气,「都是有瑕疵的,哪里……」他话说到一半,便顿住了,因为他想起自己白日的主意,若是单纯卖料子肯定是会被嫌弃瑕疵的,可是若是把这批缎子做成衣服或者被面、被里,将那些瑕疵稍微掩饰,哪里还怕什麽卖不出呢?
阿福却没想那麽多,只是觉得常轩抚弄得实在舒服,如今却忽然停下来让她不满,於是扭着身子催促常轩继续。
常轩想到了这个主意,顿时腾地坐了起来,一拍被褥,开怀笑道:「阿福,你太能干了!我怎麽没想到这个主意呢?」
阿福茫然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麽了?」
常轩乐坏了,低头狠狠地亲了阿福一口,口里絮叨道:「我的阿福真是又能干聪明又好看,我最喜欢阿福了!」说着又是狠狠亲了一口。
阿福被他亲得脸上都沾了口水,可是又躲不过,只好笑骂道:「外面屋子还有人呢,你能不能注意着点,别大晚上的发疯,小心把孩子吓到!」
常轩既然有了想法,当下说干就干。
先是进府找他爹问了帮手的事,常管事听了他这个主意也很是赞同,当下将手底下做事最牢靠的苏三叔借给他用,这个苏三叔常轩也是认识的,知道他做事稳妥且为人极正,当下很是高兴。
除了人手外,常管事还特意借调了银两给常轩用,说到底他是做布庄生意的,那个布庄生意也得维持下去啊。
重新回到布庄,他很快和苏三叔找了附近的绣娘以及裁缝,商量着做衣裳被面的事。绣娘和裁缝们把那有瑕疵的缎子看了半晌,终於觉得这料子还是可以做衣裳的,只不过要费些功夫。
常轩马上让帐房先生估算了下做成衣裳的人工费,帐房先生拨完算盘就乐了,说其实咱们这批缎子买的时候价钱就比普通缎子低,即使费些功夫做成衣裳,也是有得赚的。
常轩听了心里极为开心,不过脸上还是做出持重的模样,点头说:「那自然是。」
因为布庄里有了这等变化,那些观望着看看布庄是否要倒台的人看到了希望,於是又有了打定继续留下来的念头。而陈淮丹却在这个时候上前向常轩辞别,说是自己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不打算干了。
常轩其实已经请莫侍卫的朋友帮忙打探了,心里明白这事八成和陈淮丹脱不了关系,不过当下没有证据,他也不愿意把事情作绝了,依然按照惯例给了陈淮丹辞退时的谢银。
陈淮丹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他知道如今布庄流水紧缩,他不好意思拿这笔银子了。
常轩却笑了,若无其事地告诉他,以後身子养好了,还是欢迎过来帮忙。
陈淮丹更加不好意思,不过也没多说,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走了陈淮丹後,任荣身边就是一批狐朋狗友不成事,常轩算是放心了,反正任荣他怎麽闹,无非是嘲笑一番,再骂咧咧一番,他能怎麽着呢?至於那些冷嘲热讽,常轩是打定主意不会放在心上的,他就只当一只狗在叫罢了。
其实他也听说任荣跑到孙大管家娘子那里告状,而孙大管家娘子一气之下就要去找夫人,结果被孙大管家命人拦下了。而府里老夫人和各位奶奶,竟然也没问起这件事,常轩自己心里琢磨着,这件事总归是孙大管家和自家爹帮自己在主家那边说了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