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尚宛妗也没怎麽细思就答应了下来,她怕稍微迟疑一下,自家哥哥就气成红脸关公了。
回了迎霜院之後,尚宛妗才发觉自己心跳得很快,跟上辈子那韩骆双说要娶她的时候不一样,她当时一心想着只要嫁给他就可以逃离牢笼一般的生活,心一样跳得很快,却一点儿都不慌张,可自己现在回了闺房,都一口气喝了两杯冷茶,依然心慌得厉害。
锦书怕她坏了肚子,忙把冷茶给提走了,让小丫鬟去厨房提壶热水来。
尚宛妗不理锦书抢了自己的茶盏,转身就去了梳妆台,把那个紫檀木的小盒子找了出来。
这盒子上面的桃子,大概是韩阆自己雕的了……不过,为什麽要雕桃子呢?又不是什麽几十大寿!
想到之前韩阆跟自己「商量」要在锦王府种桃林的事情,尚宛妗脑子里灵光一闪,然後脸一黑——她想起来了!之前有一次在鹤鸣院遇到韩阆,自己恶趣味发作,送了他一个没熟的桃子,难不成他在那个时候就看上了自己?
尚宛妗摇了摇头,觉得不像。脑子里面一团乱麻的她打开了紫檀木小盒子,指尖落在玉蝉上,只觉温润极了。
她好奇韩阆为什麽会看上自己、烦恼该如何拒绝韩阆,却丝毫没有怀疑韩阆的真心。他那样骄傲的一个男人,不屑利用一个小娘子的感情,何况她尚宛妗也没有地方需要韩阆费这麽大心思来利用。
再说了,那玉蝉……明显是一对,韩阆身上佩戴的那个玉蝉的绳子,看起来有些老旧,应当是随身佩戴很长时间了,他送这玉蝉,分明是「生同衾,死同棺」的意思。
尚宛妗抿了抿嘴,转头看到身後的锦书,便把紫檀木盒子盖上,递给了她,道:「你让人给哥哥送过去,让他拒绝锦王殿下的时候,把人家的东西还回去。」
锦书接了过来,迟疑着问道:「小姐要拒绝锦王殿下是因为小姐不喜欢锦王殿下,还是因为嫌弃锦王府一堆麻烦事?」
尚宛妗失笑,「你当你家小姐是谁?还有资格嫌弃人家呢!」
听她说这话,锦书就不高兴了,当即道:「小姐说得不对,也就是小姐及笄在年关前,等这正月十五一过,且等着吧,咱们府上的门槛,铁定被媒婆给踏破了。小姐生得好看又有本事,凭什麽不能嫌弃锦王殿下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锦都城的小娘子,不愿意嫁给锦王殿下的,估计能从锦王府排队排到君眉山呢!」
尚宛妗愕然的看着锦书,完全没想到她会说出这麽一番话来。
锦书说得起劲,又补充了一句,「他都二十多岁了呢,小姐您才十五岁!」
尚宛妗被她说得哭笑不得,只好道:「你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罢了,让人家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他是人中龙凤,只是不适合我罢了,等哥哥跟他说妥了,这事儿,以後就不要再提了……至於喜不喜欢、配不配得上这些,哪里是你一个还没有配人的姑娘好说的?」
锦书收好了紫檀木盒子,才道:「小姐不想提,婢子便不提了。不过咱们府上就只有小姐和大爷,再没有别个能操心小姐大事的人了,大爷是男子,再心疼小姐,也没法面面俱到,要选一个什麽样的姑爷,小姐自己平日里也要多琢磨琢磨才成。」
尚宛妗见她越说越没边儿了,忍不住用手掐她胳膊内侧的嫩肉,「你再跟我说这些话,我便让哥哥换个人来伺候我。」
锦书见尚宛妗是真的恼了,忙收住了话题不再说这事儿,倒了杯温水,加了安神的糖膏,化开了给尚宛妗喝,然後伺候她洗漱。
看着尚宛妗上了朱床、盖好了被子,她才出去让外面当值的丫鬟把紫檀木盒子给尚奚舟送去。
第二日一大早,尚奚舟就拎着东西前往锦王府,众人都知道他是韩阆手下的人,所以就算知道他去了锦王府,也只当他是赶着去送礼拍马屁,并不会有什麽别的想法。
韩阆昨晚回来,宫里定然已经知道了消息,尚奚舟担心自己去得晚了,韩阆就被叫到宫里去,进了宫少不得要安抚颜太后,谁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出来!
果然,他见到韩阆的时候,韩阆正在用早膳。
韩阆见了他,笑道:「你再来迟一刻钟,本王就要进宫了。」然後问道:「这麽早来,有什麽急事?」
尚奚舟摸出那个紫檀木盒子,双手呈放在韩阆面前的桌子上。
「什麽矜贵的东西,还要单独……」韩阆看清楚桌子上的东西之後,声音戛然而止,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你这是什麽意思?」他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尚奚舟别的事情上可以让步,唯独在尚宛妗的事情上硬气得很,沉声道:「我也想知道王爷是什麽意思!」
「她让你还给我的?」韩阆瞪向尚奚舟,「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韩阆的表情实在难看,尚奚舟想了想,若说是妹妹的意思,万一韩阆迁怒恨上了妹妹,只怕以後妹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於是道:「是我的意思,我希望妗姐儿未来的夫君是一个平凡一点的人。」
韩阆一听这话,心里的不快就消散了大半,道:「不是她的意思就好,妗姐儿本就出众,一个平凡的男人如何能够护得住她?不说别的,单说对上怀瑾,都讨不到好去。」
尚奚舟闻言,皱了皱眉,「凌王世子总不至於为了尚宛仪来为难妗姐儿。」
「那可未必。」韩阆道。
尚宛妗自从早上尚奚舟去了锦王府之後,就一直忐忑着,等她强作镇定用完早膳,却听门房过来禀报,说是苏家大爷来了。问清楚来的是彭州苏家的苏栩之,尚宛妗忙让人把他请到花厅,自己换了一身衣裳前去会客。
刚走到花厅门口,就见里头的苏栩之穿了身动物皮毛做的衣裳,看起来很是粗犷,不像汉人,倒有些夷族人的风姿。他的腰间别了一把弓,身後背着一个箭筒,一副打猎的装扮。
尚宛妗悄悄吩咐澍香,「你去大门口等着,大爷一回来,就让大爷过来。」
澍香答应着去了,尚宛妗才抬脚走进花厅。
一见来人,苏栩之猛地站起身,笑道:「妗妹妹,许久未见,倒是比之前高了不少。」
尚宛妗福了半礼,道:「和苏家哥哥也许久未见了,伯母在彭州可还好?」心里却有些犯嘀咕,锦书说自己以前很喜欢跟这位苏家哥哥玩,她便以为苏栩之长了副讨小孩子喜欢的样子,如今一看,满脸的大胡子,一张脸被遮住了半张,看起来实在有些凶神恶煞,不过他的眼睛倒是很柔和温顺。
「她很好,就是挺想念你。」苏栩之嘿嘿笑道:「前几日收到母亲的来信,信里面还问起你。」
尚宛妗想了想,问道:「苏家哥哥多早来的锦都城?可是有什麽要事?」
「来了有一段时间了,是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母亲叫我顺便来看看你。你兄妹二人离开武威侯府的事情我没有跟母亲说,免得她担心。」
他这话一出来,却令尚宛妗心里生疑。既然苏夫人很是牵挂她,又总在信里提起她,而苏栩之来锦都城这麽久,为什麽今儿个才来与她见面?
及笄礼那日他来了便走,约好第二日再来也不见踪影,可见不是真的想与她见面……是遇到了什麽难处,还是在彭州的时候他便很不喜欢她?
这般想着,尚宛妗便婉转问道:「苏家哥哥腊月里说好再来的,第二日哥哥在家等了一日,都没有等到你,心里担忧极了。苏家哥哥可是遇到什麽麻烦?」
「皇城乃天子脚下,能有什麽麻烦?」苏栩之笑道:「只是担心你们兄妹二人事务繁忙,不好来打扰你们罢了。」
头一天约好第二天见面,现在却说怕打扰,所以第二天就不来了?苏栩之找的藉口未免也太敷衍了些!尚宛妗心里生了气,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苏栩之却似是未察觉般,问道:「你哥呢?」
尚宛妗语气冷淡,「哥哥出去跟人谈事情了,苏家哥哥若是想见哥哥,只怕还要等一会儿。」
苏栩之哦了一声之後,便不再问尚奚舟的事情,而是问起别的事情来,「母亲来信说,檀莓和檀乐已经卖了彭州的庄子,不日就要跟着玉伯进京,人可到了?」
尚宛妗摇头,然後问道:「苏家哥哥问这个做什麽?」
「母亲身边的陪房,游大娘,你还记得吗?她跟着檀莓檀乐一起进京了。」苏栩之道。
尚宛妗自然不记得什麽游大娘,心里更是好奇,苏夫人的陪房进京来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