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鹤鸣院里面有几株桃树,这时节已经挂了果,几日未来这鹤鸣院,婴儿拳头大小的桃子尖已经染上了绯色。
熟了吧这是?尚宛妗看着有些眼热。
于是脚步一挪就朝着桃树那边走去。挑挑拣拣摘了两个最大的,打算自己一个,哥哥一个。
尚宛妗随手指了一个小丫鬟打水来洗桃子,那小丫鬟是个手脚勤快的,往日又常到漱春院混糖吃,因此听了尚宛妗的吩咐跑得飞快。
两个桃子被尚宛妗洗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更可口了。小丫鬟忍不住道:「大少爷说咱们鹤鸣院种的是仙桃,很甜的吧?」
尚宛妗想了想,道:「我尝尝看。」
然后就咬了一口。
鹤鸣院管果木的婆子看到小丫鬟说打水洗桃子,以为是哪个大丫鬟嘴馋偷摘了果子,跟过来要训斥呢,然后就见自家大小姐一手一个桃子,正往嘴里送呢。
忙大声提醒道:「哎呀,大小姐,这桃子看着是红了,要八月才熟,这会子涩着呢!」
她话音未落,尚宛妗已经把嘴里的桃子吐了出来,皱着眉头一脸苦逼。
「不好吃啊!」小丫鬟很失望。
尚宛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将自己啃了一口的桃子丢了,问道:「哥哥在书房吗?」
婆子谄笑道:「在呢在呢,大少爷书房有蜜饯,大小姐快去吃颗蜜饯去去嘴里的涩味。」
尚宛妗嗯了一声,抬脚就朝书房的方向走……她觉得自己刚刚有些丢人。
刚到书房门口,就看到韩平安站在门外守住。尚宛妗捏着个桃子脚步一顿,韩平安已经看到了她,转身就走似乎有些不合适。
尚宛妗神色平静的跟韩平安打招呼,然后问道:「王爷来找哥哥了?」
韩平安看向尚宛妗的目光中毫不掩饰的带了分同情,这让尚宛妗很是摸不着头脑。然后便听到韩平安道:「殿下来替尚大少爷看看文章如何。」
锦都城里面对锦王爷的传言里面有一项就是不学无术,当初在上书房顽劣不堪,带着大家丢下兀自授课的先生去太液池捞鱼,气走了一个又一个的先生。
虽然知晓外界对韩阆的传言不可尽信,尚宛妗听说他来给自己哥哥看文章,还是觉得挺有些不可思议。
「真的吗?」尚宛妗下意识的就问出了口。
一问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了,无论真假,她这么问,就是有些不敬重锦王殿下了。谁知韩平安听了比她还要不自在,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心虚,就差字句清晰的告诉她是假的了。
尚宛妗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好,正要再问,就听到里面哥哥的声音高声问道:「是元娘吗?」
「哥哥,是我。」尚宛妗只好放过了韩平安。
然后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尚宛妗扫了眼书房里面,除了尚奚舟和韩阆,一个伺候的下人也没有,想来韩阆找她哥哥确实是有机密事要说的。
哥哥在外面的事情她还不至于插手管。尚宛妗并没有提这个,先给锦王爷请安,然后笑道:「哥哥要是忙,我就先回去了,晚点儿再过来找哥哥说话。」
尚奚舟表情似乎不是很好,见到尚宛妗了才收敛许多,笑道:「我除了看书能有什么事情!锦王殿下来帮我看文章,这会子也要回去了。」
韩阆心情也很不好,可想到自己理亏,到底是隐忍了下去,笑着对尚宛妗道:「本王还有要事,就先走了。」
尚宛妗点点头,道:「殿下好走。」
韩阆见状,又扭头看到尚奚舟盼着他赶紧走的表情,心里有些不甘,低头看到尚宛妗手里拿的桃子,道:「你们府里的桃子挺好的。」
尚宛妗想也不想就递了出去:「殿下带着路上吃。」
韩阆接过桃子,心里总算舒服了许多。扭头对着尚奚舟得意的挑了挑眉,这才抬脚叫韩平安跟上,朝外走去。
尚奚舟是个恪守礼仪的人,若是往常,他一定会亲自把人送到大门口,看着人上了马车或者骏马的,今日他却站着没动,而是让自己的小厮去送课。
尚宛妗看在眼里,心里惊疑不定……难不成哥哥和锦王爷闹了什么矛盾不成?那可就有些不好了,她和哥哥出府单过,还得靠锦王爷帮忙呢!
可看到尚奚舟难看的脸色,尚宛妗想了想,到底没有立即开口打听是怎么回事。
锦王爷是个很会让自己开心起来的人,等出了武威侯府,他的脸上已经带了笑意。武威侯府门口等着的并不是高头骏马,而是一辆华丽非常的马车。
韩阆上了车,韩平安跟了进去,等马车车轮碾压青石板发出吱呀的声音,韩平安才看到韩阆手里的桃子,犹豫着道:「爷,您又何苦跟尚大小姐要这个桃子?」
大齐朝有女子七夕节送果子给心上人的习俗,平日里送也是可以的,只是恪守男女大防,多是定了亲的男女之间相赠。尚宛妗从没有把韩阆往那方面想,所以才会随手送一个桃子给他。
韩阆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下来:「你也觉得本王不该要这个桃子?」
韩平安是韩阆的人,自然什么都该向着韩阆的。可他跟了韩阆这么长时间,多少比别人更加了解他在想什么。
「爷明明不想要这个桃子。」
「你错了。」韩阆摇头,「这次你猜错了。本王是不能要这个桃子,而不是不想要这个桃子。」
韩平安闻言,神情一变:「怎么会……那宫里……」
韩阆手里捏着那颗桃子不说话,眼神却变得阴鸷起来,韩平安见状,渐渐消了音。
等马车到了锦王府门口,韩平安忍不住又开口道:「爷若是有这个心思,宫里……未必是坏事。」
韩阆听了韩平安这话有些心烦意乱,抬脚就往府里走。然后就见一个丫鬟匆匆上千禀报:「殿下,凌王世子来了,正在平秋阁等殿下。」
韩阆嗯了一声,却没有朝平秋阁那边去,而是回了自己住的正院。
这些日子凌王世子韩怀瑾的动作有些多,许多事情都处理得漂漂亮亮的。这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像他们这种人,身边总是有许多幕僚门客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身怀真本事的人来投奔。
可韩阆却觉得,韩怀瑾这般,不像是身边有高人相助,倒像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可人怎么会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呢!韩阆想不透彻,一时之间又查不出来,心里便对韩怀瑾存了疑惑,与他相处,再也不像以前一起做狐朋狗友那般自在了。
韩阆回去换了身衣裳,然后才去平秋阁。韩怀瑾倒是好耐性,据丫鬟说已经进去添了四次茶水了,依然能够安坐。韩阆进去时,韩怀瑾脸色平和,就好像枯等了两个时辰的人不是他一样。
见韩阆进来,韩怀瑾起身行了礼,然后笑道:「六叔可是去武威侯府了?」
韩阆皱了皱眉。
韩怀瑾笑着解释道:「侄儿刚从宫里出来,听说皇祖母已经派人去送了消息,明日便要接尚大小姐进宫说话了。侄儿在平秋阁等了这许久,猜着六叔便是去了武威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