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确实有红斑能几个时辰就消失得乾乾净净,可照她们话里的那个意思,尚宛妗身上的红斑是与男人欢好留下来的。老夫人等人都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与男人欢好留下来的红痕最快也要两三天才能消退。
「这男人的鞋履是怎麽回事?」老夫人皱着眉头喝道︰「难不成不是你的?」
她心里其实已经觉得不妙。尚宛妗身上没有红斑,她与男人欢好的铁证也就没有了。漱春院又不是只住了尚宛妗一个人,尚宛妗这个时候完全可以把这鞋履的事情推到顾菱和黄悠身上,不但摘清了自己,还可以倒打顾菱和黄悠一耙!
若是换了真心关爱晚辈、为晚辈着想的人,这会子应该高兴才是,武威侯府小姑娘们的名声算是保住了。可老夫人向来自私又愚蠢,刚刚被激得签了那张纸,若尚宛妗是清白的,就成了她纵容顾菱和黄悠构陷自己的孙女,所以此时此刻她不但不高兴,反而巴不得尚宛妗真做了什麽见不得人的丑事。
「是我拿进漱春院的。」尚宛妗镇定自若的点了点头。
老夫人心里松了口气,正要义正词严的发怒,就听到她又道——
「给哥哥做了双新鞋,昨日让哥哥过来试了,正巧看到哥哥的旧鞋鞋底有些脱线,所以留下来打算帮他缝一缝。我好好放在柜子里面的,也不知道怎麽被毛毛翻出来了。」
秦氏一听,看向顾菱和黄悠的眼神就变得难看起来,当时京巴狗刚跑进内室就拖了这鞋子出来,那点儿时间哪里够牠去柜子里翻东西,原来自己今晚是被她们两人算计了!
秦氏眼里闪过一丝怒意。
老夫人则是一口气憋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刚刚那张纸不能落在尚宛妗手里。
尚宛妗转身就从钟雪盈手里取了大家签名按手印的宣纸,折了折塞进自己怀里,一本正经道:「我尚宛妗虽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娘子,却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够欺负的。这张纸我收起来了,来日公堂上也多了一份铁证。」
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身在深宅内院,只要被看管起来,别说是去衙里击鼓鸣冤,就连尚奚舟都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尚宛妗说这番话也不是真的要跟她们对簿公堂,而是一个警告罢了。
老夫人看着她把那张纸收起来,又听到这番话,惊怒交加之下辨不了真假,竟然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众人吓了一跳,顿时慌乱了起来。
顾菱和黄悠神色既慌张又茫然,不明白事情怎麽就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来了。
越嬷嬷赶紧上来掐老夫人的人中,老夫人疼醒过来,一扭头就看到站在旁边的尚宛妗,就又晕了过去。
秦氏顾不得其他,赶紧吩咐下人道:「抬老夫人回常青院,快请大夫来。」又看向尚宛妗,欲言又止,不知道是想指责她还是怎麽的,到底什麽都没有说出口。
尚宛妗淡淡道:「二婶娘你去忙吧,我这里就不需要你看顾了。」
秦氏看了眼地上跪着的顾菱和黄悠,想了想,到底没有管她们,带着下人们抬了老夫人匆匆出了漱春院。
钟雪盈站在原地心情很复杂,她这才发现尚宛妗远比自己想像的还要聪明。自己之前斗不过她,连嘴上的便宜都没有占多少,不是没有理由的。
尚宛妗低头俯视着顾菱和黄悠,看得她们忍不住一阵颤栗,这才提声说给屋里的下人和屋外看热闹的人们听,「顾家小姐和黄家小姐品行不端,在武威侯府作客,反而耍手段陷害我这个尚家嫡长女,将信任她们的老祖宗给气晕了过去。这样的人,我们武威侯府也留不起,这便收拾了行李,套辆马车,送她们回自个儿家吧!」
顾菱和黄悠听了整个人一震,大晚上的被送回家,就算尚家人什麽也不说出去,外面的人照样会觉得她们两人品行有问题,所以才会让武威侯府大晚上的送客,连一夜都等不了。
就算没有对簿公堂,此举已然毁了她们!
「你不能这样做!」黄悠尖叫,「你明明好端端的无事!」
「黄悠!」顾菱脸色惨白的喝止。
尚宛妗笑得眯起了双眼,像一只狐狸,「你这便是承认有意陷害我的了!」
黄悠反应过来,也一脸惨白。
此时屋子里只有锦书、澍香和沈嬷嬷是尚宛妗的人,可用的不多。尚宛妗看向钟雪盈,「夫人,您觉得这般处置如何?」
钟雪盈喉头有些涩,勉强道:「你处置得极对,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若是放过她们,武威侯府的威严何在。」然後转头吩咐曲嬷嬷,「你带着人收拾了她们的东西就让人送她们回去吧,就说是我的命令。」
曲嬷嬷是个忠心的,虽然诧异钟雪盈突然这般护着尚宛妗,却还是照着她的吩咐,迅速收拾了顾黄两人的行李,把人往外送。
顾菱和黄悠到底也是闺阁女子,做不出那打滚撒泼的事情来,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於是不哭也不闹,只心如死灰的跟着往外走。
这边送客,那边迎大夫,整个武威侯府顿时乱糟糟的。
尚奚舟那边得了音信赶过来时,来漱春院打听消息、看热闹的人都走了,钟雪盈也带着人先离去了,只有尚宛妗正看着澍香收拾刚刚老夫人晕倒时打碎的茶盏。
见尚奚舟进来,尚宛妗笑道:「哥哥,这是我最喜欢的茶盏,现在打坏了,你可得送我一套新的。」
尚奚舟想着自己听到的那些话,再看到桌子上还放着自己的鞋履,眼睛有些红,心疼得不行,上前抱住尚宛妗的肩膀,闷声闷气道:「元娘,等咱们搬出去了,一定不教你再受这样的委屈。」
「我哪里委屈了!」尚宛妗失笑,「哥哥没有看到,是元娘在欺负别人呢!」
尚奚舟不悦道:「我的妹妹那麽善良,无缘无故怎麽会欺负别人,总归是她们先动的手。」
尚宛妗今晚的举动落在钟雪盈等人眼里,就是太有心机,以後她们会加倍忌惮她,可落在尚奚舟眼里,就成了尚宛妗受了太多委屈,被逼得无路可走才不得不出手自救。
这才是至亲!
尚宛妗正要说话,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出去一看,原来是隔壁的顾老夫人回来了。
今日顾吟风带着顾老夫人去吃了冷泉鱼,那冷泉鱼是精心饲养出来的,肉又嫩,刺又少,顾老夫人忍不住贪食,所以他们才回来得晚了些。
他们进府的时候看到顾菱和黄悠上马车,顾吟风心里诧异,就抓住一个丫鬟问,由於上面没有交代不能多嘴,顾吟风又生得英俊潇洒,那丫鬟便乐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他听。
顾吟风听了之後又气又怒,要不是知道尚宛妗现在好好的,说不定就要跟尚家人理论理论了。
不过虽然知道尚宛妗没事了,他还是有些担心,於是借着送顾老夫人回漱春院,跟了过来。
顾老夫人心里虽然不喜尚宛妗,可这些日子儿子难得与自己亲近了许多,她还盼着他明日带自己去爬西山呢,因此没有说什麽难听的话。
进了漱春院,顾老夫人冷笑着回了自己的屋子。
顾吟风满脸担忧的朝着站在门口的尚奚舟和尚宛妗走过来,问道:「元娘,还好吧?」
尚宛妗笑着给他宽心,「没事,我好着呢!有哥哥和三舅舅在,谁敢欺负我呀!」
顾吟风被她这话说得愧疚无比,尚奚舟也就罢了,他自己何曾给尚宛妗撑腰过?然後心里又有些怨自己的两个哥哥,喜欢读书又不去入仕,家里但凡有个朝中人,自己面对尚家人时也不会这麽气短,妗姐儿也不至於像现在这般一个靠山都没有。
然後他又苦笑,有没有靠山又怎样,许多女子的娘家比他们顾家还不如呢,照样可以护住自己的女儿和她的子嗣们。
顾吟风心里羞愧极了,看到尚宛妗努力让他们宽心的样子,只觉得两颊火辣辣的,实在是站不住,又见尚宛妗确实是没有吃亏,於是叮嘱安慰了几句之後就匆匆而逃。
尚奚舟担心妹妹胡思乱想,不肯立刻回鹤鸣院,同尚宛妗一起等常青院那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