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房那边已经是第二胎了,你这长房不能不急,而且政然的年纪也不小了,所以……」盯住莫语,「你得快着些。」
要多快?她想。
「我与政然说过了,他刚上任,诸事不便,不好带着你过去,所以你就留在家里。」
这又是什麽意思?想让她生孩子,却又不同意她跟着丈夫,是不是有点让人为难呢?
「政然是个好孩子,也懂礼,所以……你主动些。」她是担心自己儿子太好性儿,不会轻易动自个的媳妇,身为母亲,她不好跟儿子说这种事,也只能对媳妇儿旁敲侧击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莫语低下睫毛,除了答应似乎也没别的路可寻。
「你也吃一些吧,吃完回屋里收拾收拾,这里让柳妈她们收拾就行了。」
「嗯。」点头。
乍然与一个陌生人同处一室,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其实趁丈夫没回来前,她都梳洗好了,可丈夫一进门,她就又想再去梳洗一遍,因为可以浪费时间。
隔着杉木屏风,他在里面洗澡,她在外面整理床铺,听着屏风里哗哗的水声,她连脚趾头都蜷了起来。
当人妻子这口饭不容易吃啊,家里家外,孩子长辈,更要服侍丈夫的需求,最重要的是还要让这些事情看上去有条不紊,正常运转,不能停滞,也不能过於突兀。
压抑着颤抖的身子,以最平常的脸色和行动为他更衣,女人是天生的好戏子,因为生活所需吧。
李政然喝了不少酒,但十几年的军旅生涯,酒肉穿肠也是寻常事,所以这点酒还不至於让他醉,进门时,他也想过夫妻之间那码事,说不想肯定是假的,尤其他的妻子还是个可人儿,但也正因为是可以光明正大、为所欲为的妻子,他更不想让事情发生得太突兀。
夫妻是要共度一生的,不能为了一时的慾望而让她对他产生惧怕,所以他只是像平常一样躺下休息。
身为男人,出於潜意识的保护心理,他惯性地睡到了床外侧,而一般夫妻,都是妻在外,因为方便早起做家事。
因此莫语对他睡到外侧有点意外,但既然已经这样了,也不好请他让位吧?
还好他躺下去就闭目休息了,否则她还真不知自己敢不敢脱衣裳。
一件件将衣服搭到床边的凳子上,直到身上只剩下兜衣後方才灭灯,爬进床内侧。
所谓的主动也就是这样吧?这还不够明显吗?衣服都脱成了这样,正月的夜,冷得钻心,莫语搓着双臂,踌躇着该不该掀被子钻进去,因为他好像一点表示都没有。
等了大半天,冷到极限後,终於还是忍不住钻了进去,所性他穿着中衣入睡,两人之间不至於肌肤相贴,让她颇有些安慰。
在经过一番绷紧的紧张之後,似乎慢慢有些习惯了,何况他身上很暖,不用手炉烘烤,被子里就暖洋洋的,很舒服。
因为酒劲的驱使,李政然咳嗽了两声,她忙着要爬起身给他倒茶,不过在他发现她的意图後阻止了,「不必起来,我不渴。」
莫语又静静躺了回去,仰脸看着帐子顶好一会儿,方才道:「娘说相公要去县大营里任职。」
李政然微微低首,看一眼妻子的方向,「是兵部指派的,在北军黑骑军中服过役的,回乡可以做地方大营的教官。」因为刚才阻止她起身捉了她的手来,至今忘记要松开。
「大营里……苦吗?」听人讲过,行军打仗,刀剑无眼,苦不堪言,所以很多人为了躲兵役,都逃去了外地。
「开始比较辛苦,习惯後就不觉得了。」
「塞北一年到头都下雪?」自从嫁人後,她就很少出门,一来婆婆管教得严,二来她的丈夫不在身边,少出去,也少惹口舌,小镇上那些婆婆妈妈的嘴都很碎,为免成为她们的闲话,少出去沾惹为妙,这天下最容易得罪的就是女人,最不能得罪的也是她们。
她很少出门,所以对外面的世界比较好奇一点,尤其遥远的北国。
「不至於,不过冰雪期会维持很长时间。」她发上的馨香让他不禁往外挪了一点,他不是圣人。
「相公去过京城吧?」听婆婆说过,他去过兵部。
「去过几次。」手指不小心触到了她的皮肤,竟没穿中衣。
「真好。」男人可以到处走。
「有机会我也带你去一次。」心中判断着她没穿中衣的意思。
「真的?」她也很想出去看看,但自由这东西是建立在生存之後的,做妻子是她的生存方式,之後才能尽自己的努力获得相对的自由。
李政然忽觉有点呼吸不畅,因为心中的慾念。
莫语自然也感觉到了,她没有天真地装作不懂,只绷直了脚踝,噤口不言。
她对他不讨厌,他长得很好,也有温暖的笑容,她很欣慰自己能做这个男人的妻子,贞洁那东西不是不珍贵,但本就是用来被丈夫夺走的,即便心有失落,但也不至於让她太过反抗。
傍着黑暗赠予的胆量,李政然翻过身,趴到妻子身子上,说话好像有点多余,所以他什麽也没说,只低头吻了下去,不管是耳朵还是颈子。
洞房花烛其实是件野蛮的事,只是这一天的男人被允许野蛮,可就在事情正要开始时,忽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大公子,快些起身,衙门来人了。」
李政然从妻子的颈子上抬起头,眉毛微蹙,不只是因为慾望无以宣泄,还有对「衙门」二字的踌躇,从妻子身上退开,坐起身。
莫语也慌忙爬起来,寻了火折打亮,丝毫没在意自己只穿着兜衣,这年头,平民百姓最怕的不是灾荒,而是「衙门」二字。
「我这就过去。」李政然赤脚跨下床,随手拿来衣袍穿上,在看到妻子也慌忙着装後,轻道:「你不必出来,我过去看看。」
莫语将长发拨出衣领,伸手帮丈夫一起着装。
李政然出门後眉毛才紧蹙,在妻子面前他不好太过严肃,怕吓着她,这大半夜的,衙门突然来人,定不是什麽好事。
穿过院门来到中庭,三个官军打扮的中年人正站在厅里,见李政然一进门,忙过来行礼道:「可是李政然李卫戍?」李政然在军中任过执戟卫戍长,那也是军衔。
「是我,三位?」
三人之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兵服袖子上缝着两圈花结的,这是齐国地方军的军衔,这人应该算是个小领头,「在下康启,历城县军副统领。」
「康大人,请坐。」李政然顺手邀他入座,「不知深夜来访,可是有什麽紧急?」
「是,下午刚接到的紧急军令,东北胡人犯境,我们历城县军三月调防至岭北,护阵中军!」
李政然点点头,胡人犯境不是一两次,这些都是正常调防,没什麽可担心的,「算是正常调防。」
康启惭笑一下,「李卫戍是黑骑军精锐,自然见识过大战,我们这种小地方的官营没打过什麽仗,所以……」心里没底,且官兵们一听说要去打胡人,都吓得不轻,这偏僻小地方,何时见识过大战场面,以为胡人都是吃人的虎狼。
李政然颔首,明白了康启的意思,「北地驻紮着备防军,而且黑骑军也会随时出击,中军只是在後方防备,护守京畿,所以护阵中军应该没什麽仗可打。」连中军都找不到仗打,护阵的就更见不到战场了。
康启一听这话忍不住松口气,接到调令时,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还以为就要去赴死了呢,「兵部有明文,黑骑军服役後可以入乡军做教官,听说李卫戍已经接了任命,不知何时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