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若是别的小娘子听韩阆的话来听这出戏可能会觉得莫名其妙,尚宛妗却是听懂了。韩阆这是叫她果断些呢,庄子休若是一味的忍让,如何能够成大道!
领会了韩阆的规劝之意之后,尚宛妗又觉得有些好笑,越是接触得多,她就越觉得韩阆跟传闻中的很不一样。大约是从心里没有把自己当作好人,所以提点别人的方法都这般的让人哭笑不得。若她再愚笨一点,没有领会到他的苦心,岂不白费了一片好心。
尚宛妗又想起下午的时候锦书说的韩阆比长邪做得好的话来,心里也深以为然起来。
除了哥哥和锦书外,韩阆大约是第一个真心为她好的人。
晚宴之后,大家由着下人们收拾桌子,移步到前面的小梨花木桌旁边坐着看戏,小桌子上摆了草饼、枣泥山药糕、双色马蹄糕、蟹米分酥等各色点心以及葡萄、水蜜桃、雪花梨、荔枝、龙眼等各色新鲜水果。
尚宛妗吃了两颗荔枝之后,发现尚宛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尚宛宛和秦婉正告辞要回自己的院子。尚宛妗想了想,等尚宛宛和秦婉走了一会儿之后,这才跟尚老夫人说自己身子不大舒服,要回漱春院。
尚老夫人看戏看得入港,自然不管她的,摆摆手让她自去了。
今儿个的天气算不得晴朗,天上无星无月,走出了花园就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路。好在澍荷是个稳妥的,猜着尚宛妗这会子要回院子了,就提了灯笼在路口处等着。
澍荷打着灯笼,锦书挽了尚宛妗的手,朝着漱春院的方向走去。这边种了好几棵槐树和榆钱树,戏台子那边的灯光已经看不见了,倒是咿咿呀呀的唱腔和拉二胡敲小锣的声音,似乎还近在耳边。
锦书笑着逗澍荷:「怎么站在这儿等了?都是蚊子,你该去花园那边等,点了驱蚊草不说,还可以看会儿戏。」
一说到这个,澍荷就觉得自己有些委屈:「回去了小姐可得赏婢子一盒清凉的药膏,婢子脖子上和胳膊上都是蚊子咬的包,可痒了!」
尚宛妗也问:「怎么不过去等?」
澍荷四周看了看,下人们都去花园那边看戏去了,周围并没有旁人,于是压低了声音道:「婢子倒是想去花园那边等,可是婢子不敢。小姐,等回了房间婢子再跟你讲。」
尚宛妗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明白了,澍荷这是撞见了什么。
尚知章的逢九寿宴,来赴宴的虽然只有尚家的亲戚,可来往的人到底不少,又是准备演习,又是搭戏台子,府里今日乱着呢!一乱就会出事,也不知道澍荷到底是撞见了什么。
回到漱春院之后,进了屋子,锦书立马关了门窗,然后亲自站在门外替尚宛妗和澍荷望风。
澍荷这才小声道:「婢子看到了二小姐和世子爷。」
尚宛妗的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澍荷道:「锦书姐姐今天下午是不是找了松夏去花厅打探世子爷的消息?晚宴的时候,松夏来漱春院寻锦书姐姐,没找到人,就把事情跟婢子说了,说一下午的时间,世子爷都在顾老夫人和顾姨娘面前逗趣,二小姐也陪着。丫鬟婆子们都说世子爷这是看上了我们家二小姐了。」
「婢子是有些不信的,二小姐刚从家庙回来才多久,怎么就被世子爷看上了呢!」澍荷说着神色间带了些后怕,「刚刚婢子看时间也不早了,外面黑,就带着灯笼想要过去找小姐。这条路是婢子平日里走惯了的,刚刚去的时候一路听着戏台子那边的声音,也就没有点灯笼。」
「谁知刚走进花园没多远,就看到那合欢树下面站了两个人。本来天就黑,是看不出是谁的,偏生其中一个突然哎呀了一声,喊了声’世子爷’,听声音正是二小姐。婢子一害怕,脚步声就重了点,怕被人发现了,婢子抬脚就跑,转了几条小路甩掉了他们,然后站在花园门口,点了灯笼,假装一直在那里等着小姐。」
尚宛妗扭头看到澍荷的脸色有些白,显然是被吓坏了。便道:「没事,他们没有抓到你,那咱们漱春院也没有办法。」
澍荷这才松了口气。
尚宛妗叫锦书进来,找了药膏给澍荷擦蚊子叮咬了的地方,然后又让锦书叫人打水来洗漱。
自个儿则歪在软塌上想事情。
韩怀瑾的品性虽然算不得光风霁月,可在某些方面却有着自己的原则。比如说,他不打算给名分的小娘子,就算是倒贴上来,他都不会搭理的。
如今他和尚宛仪这样,显然是笃定了自己娶定了尚宛仪。
明明尚宛仪才刚从家庙回来,在此之前两人都没有说过话,怎么就看对眼了呢?
点戏的时候他为自己说话,又是什么意思?
尚宛妗猛的想起长邪的话来,越琢磨越觉得糊涂了。
她突然从软塌上站了起来,然后拿起一张纸笺,用小毛笔在上面写下一个一个的名字,想要静下心来找到其中的关联。
然而,不管她怎么琢磨,情理上都有些说不通。最说不通的便是,韩怀瑾为什么突然对尚宛仪有了心思。
毛毛狗在尚宛妗的脚边绕来绕去,澍香进来见了,便把它抱起来放在了桌子上。澍香放下小奶狗之后,转身就去找剪子来剪灯花。
一个没注意,小奶狗凑到尚宛妗面前,就被尚宛妗无意识的画了一脸的墨水。偏它还觉得好玩,不断的往毛笔上蹭着。
澍香回来见到满脸黑的小奶狗,吓了一跳,哎呀惊呼了一声,尚宛妗这才看到被自己画得跟什么似的毛毛狗。
哪里还有心思继续琢磨下去!
尚宛妗笑着对澍香道:「你快去厨房说一声,多端点热水过来,咱们赶紧给毛毛狗洗个澡!」
这墨水是上好的松香墨,一旦干了,就很难洗干净了。
澍香也不想以后看到个包公一般的小狗,于是拔脚就往外面跑。
澍荷在隔间的茶水房给自己抹药,抹完药出来,看到兴奋异常的小奶狗也吃了一惊,问道:「小姐,这毛毛狗怎么变成这样了?」
尚宛妗用墨水划掉面前纸笺上面的名字,然后哭笑不得的解释道:「有些出神,谁知道澍香把它抱桌子上来了!」
澍荷听了这话,也哭笑不得了,赶紧拿了手帕蘸着茶水给毛毛狗擦脸,嘴里道:「澍香也真是的,打咱们院子里来了这么条小奶狗,就跟来了她的心肝似的。今日傍晚小姐不在,她饭也不吃了,非要守在小姐寝闺里面看着毛毛狗。婢子好心给她端了饭菜过来,你猜她怎么着?」
尚宛妗有些好奇:「怎么着?」
澍荷恨恨道:「她张了一张小桌子,同毛毛狗面对面坐着,她面前放着饭菜,毛毛狗面前放着羊奶和半碗肉糜。」
尚宛妗噗嗤乐了:「那晚上她还要抱着毛毛狗睡觉不成?」
澍荷觉得很有可能:「今晚不是澍香当值,小姐只管等着她来讨要吧!」
没一会儿,热水就送了过来。澍香抢着要亲自给小奶狗洗澡,锦书和澍荷便一个伺候尚宛妗洗漱,一个将明日要穿的衣裳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