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道理再多也抵不过胤禟他看中了。既然他看中了,当娘的就不能迎头一瓢冷水泼去,怎么也得努力努力。
宜妃点点头:「我儿的意思额娘明白了,齐佳氏不错。」
宁楚克有点懵,想问说你明白了个啥就被肩头上那只再也蹲不住不说话会死的鸟给打断了。
「鸟知道,阿九喜欢提督府的格格!还让鸟给飞哥传书!」
宁楚克:……
你他娘的就这么出卖我!!!!!
说好的秘密呢?
这误会大了,得解释清楚!宁楚克还在措辞呢,宜妃就露出「果真如此」的神情,同时劝她克制自己:「你不要脸,人家格格还能跟着你不要脸?私相授受让人知道那还得了?」
「额娘您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你闭嘴,这回就算了,往后再这么莽撞看我不收拾你。」
「额娘您听我说……」
「听到没有!」
宁楚克:……
还能说什么呢?仿佛什么也不用说了,宁楚克坚定了回去要好好教育喜宝的念头,同时点了点头:「是,儿子记住了。」
宜妃眨眼之间又拾回雍容气度,她瞥了喜宝一眼:「这鸟倒是精怪,留下来给额娘把玩两日。」
真留下来还不让它把老底揭了,天知道它会说出些什么话,宁楚克只得讨好说:「哪能拿这蠢东西敷衍额娘?回头儿子给寻个更机灵的,让它不重样的对您说吉祥话。」
「得了,还用你费那个劲?花鸟房里什么没有?本宫要只鸟还不容易,随口说说你还当真了。」
宜妃准备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替老九娶到九门提督府的格格,就说乏了,想躺会儿,让她滚蛋。
从翊坤宫退出来之后,宁楚克长舒一口气,直觉告诉她这回坑了,她斟酌着要不要给胤禟报个信。
可怜胤禟才让喜宝送去的那张字条气成河豚,压根不知道宁楚克又生了幺蛾子,更没想到额娘那么随便就给他盖了个「心悦提督府格格」的戳。
因为无知,所以幸福。
因为心存念想,就算接连放了四天的血他还是对未来充满着希望。
胤禟还在琢磨怎么才能让宁楚克配合他交换回去,他没想过这事有多难,更没想过未来有一天可能会迎娶这位假上了天作下了地的格格。
宜妃果真使人去打听提督府的家风以及宁楚克的为人了,并非不信任儿子的眼光,也就是想求个稳妥。
她膝下统共两个儿子,老五早几年已经大婚,他塔喇氏脾性不错,却是个不会来事的闷葫芦,和她这个婆婆是截然相反的类型。
想点拨两句,她八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用骂的吧,又觉得是在欺负老实人,良心有亏……宜妃真不咋的喜欢老五媳妇,遇上他塔喇氏过来请安也就是催她上点心,嫡福晋大度能容人是好事,可凡事过犹不及,侧福晋乃至侍妾排着队怀,你个嫡福晋还不着急呢?想什么呢?
婆婆当到这份上也真稀罕,不信你看德妃,从来只会斥责四福晋善妒,每隔一段时间让她领个人回去,让她善待妾室,还让她劝老四雨露均沾争取多点开花遍地结果。
因着皇贵妃和贵妃都排着队蹬了腿儿,后宫里头位份最高就是四妃,四妃之中,又以永和宫德妃、翊坤宫宜妃最为得脸,两人处处比着。四福晋生了弘晖而五福晋啥动静没有,靠这一条德妃就刺过宜妃好几回,宜妃是气,还是会帮他塔喇氏说话缓和,做到这份上,她自问已经很对得起老五媳妇。
摊上这么个儿媳妇,做婆婆的是真累,宜妃早想好了,这回定要给胤禟挑个好的,不说什么温柔贤惠,这都是虚的,反正得全心全意支持老九,最好有点气性,别隔三岔五吃闷亏拖着老九一道让人笑话,最后还要她来帮着收拾善后。
这头宜妃忙起来了,宁楚克也没闲着,她回阿哥所之后先用了半盏茶,感觉冻僵的脑子暖和了才想起还有功课没完成。
近半个月来,她交上去的文章每回都能浪上新高度,让解析个名句从来说不到点上,让评价历史名人总结经验教训都能变成戏说前朝,遇上有大臣谏言或者上书弹劾让皇子们分析分析,这就是她的强项了。
或许真有性别原因在里头,宁楚克和众阿哥永远想不到一起去,他们的重点完全不同。
比如说都察院举劾大臣贪污,数额又比较尴尬,罚重了别人看了寒心,押下不理那些个言官能把小贪小污上升到国家存亡的高度,再一头撞死在皇帝面前……
遇上这种事你怎么说,交给你来处理,怎么办才能平息各方怨气?
别人考虑的是当时应该如何缓和,然后应该怎么降低影响,主张闹大的只她一人。
宁楚克提笔一蹴而就,洋洋洒洒写下一大篇。先说满朝文武里头有一半是抱着为国为民的想法进入官场你就偷笑吧,别期待太多,没搞头他能费那么大劲读书考科举?再告诉你贪污受贿哪朝哪代都有,贪污不可怕,谁被揪住谁尴尬,与其遇上事再来随机应变,不如修订律例,先说好后不乱。明着告诉你贪污千两以下咋办,千两到万两咋办,十万级咋办,百万级又咋办,该罚的罚,该撸的撸,该流放的流放,该杀头的杀头……既然明知故犯你敢有怨言?
这还用得着降低影响?明摆着就该张贴皇榜公示出去。
杀鸡儆猴是其一,顺便也能让老百姓看看朝廷的态度,再设个民间举报点,甭管是出于仇富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种理由,满京城都是眼睛帮你盯着这些朝廷官员,他前脚去八大胡同后脚你就得到信儿,花了多少银子清清楚楚。这样举报一个处理一个,多干几票大的,这潭子污水立刻就能清亮不少,哪怕不能杜绝,总有胆小的会怂下去。
写得高兴了,她跟着又是好一番感慨,说世间任何麻烦事都有轻松解决的办法,只是你狠不下心去做选择。要是真想治理官场就别怕反弹,朝廷养着那么多将士是给他们吃闲饭的?要是拉不下脸怕得罪利益团体怕引起动乱……那还说个蛋,出这么个题浪费谁的时间?
上书房先生看到这篇文章就沉默了,九阿哥是挺有想法,但是,这文章通俗得就跟老百姓坐茶馆里闲磕牙似的,都别说辞藻,就连表达观点的部分也没有哪怕一处精妙的语句,通篇充斥着浓浓的嘲讽,字里行间就一个意思:要解决的办法老子能给你不重样的说出十个八个,你能执行不?不能执行我用得着搁这儿浪费唾沫?
这已经不是醍醐灌顶,这是五雷轰顶。
他真想提着九阿哥的衣领子问一句:你真不知道这题目是皇上出的?
皇上想考验儿子,结果他儿子就交了这么一份诚意满满的答卷。就这两页纸,可说重若千钧,拿着看一遍他就是一背的冷汗,差点就要白眼一翻晕过去。
可怜这先生也是当世大儒,都不敢多瞧一眼,粗粗扫过一遍他没有任何评价就给康熙递了上去。
康熙坐了快四十年龙椅,什么场面没见过?
饶是如此,他看完也差点没忍住揍了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