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胤禟那屋子比宁楚克想像中的还要贵气雅致,从器物到摆件样样都是珍品,搭配得恰到好处,外间摆了一方榻,榻上铺着软垫,又铺上整张虎皮,上头还搁了一本没看完的书,旁边有一方小几,几上摆了个青花瓶,插着三枝寒梅,散发一股冷梅香,挺舒心的,这摆设也很合她心意。

宁楚克踢了鞋,躺到榻上,闭上眼回想今日发生的种种,她还在递消息回提督府和暗自观察之间犹豫,就感觉身上一暖。

原来是小太监送走太医之後,听闻主子回房歇息,赶紧抱了床薄被来。

屋里的炭盆原就没熄过,再加上男儿身不太怕冷,宁楚克也只是往身上搭了个被角,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合目躺着。

她平素不爱着急,遇上这麽大的事儿也不见有多慌张,还在想该从谁那儿打听九阿哥的喜好,怎麽应付他皇阿玛、他额娘,还有那麽大一票兄弟。

也不知道这位爷还用不用去上书房报到,或者已经在为皇上分忧?

甭管哪种,对她而言都是挑战,宁楚克虽是女儿身,但凡纨裤子弟的所有特质,她一应具备,舌头比谁都刁,会吃、会喝,至於玩乐方面,甭管是摇骰子、斗蛐蛐儿、斗鸡、遛鸟,甚至提督府那条养来防贼,凶悍无匹的大狼狗都亲近她……

她爹是武官,她跟着学了一身的武艺,上马能挽弓,下马能甩鞭,觉罗氏老说这闺女是投错了胎,可惜她没生成男儿。

同九阿哥这麽一换,她需要些时间习惯,等习惯之後,她相信自己肯定能龙遨深海、凤翔九天,惬意得很,只怕皇上要考校她的功课,或者想磨练她,让她为朝廷分忧。

宁楚克虽然合着眼,其实压根没睡着,她仔细合计了一番,越想越躺不住,就翻身坐起,将留在房里伺候的人尽数轰出屋去,关上门,就在这巴掌大的地方练起坐姿、走姿。

练到一半,就听见小太监在房门口通报,说郎格格煲了补汤送来,求见爷。

宁楚克有些饿了,就开门让他们把汤端来,方揭开盅盖,那点食慾就去了个彻底。

这汤不够鲜、不够香,闻着就是一股子药味儿,真是糟蹋东西。

郎氏捧了碗来想替她盛汤,宁楚克眉心皱起,「汤放着,你退下。」

听得这话,郎氏脸色泛白,泫然欲泣说:「爷心里再不痛快也用些东西,您这样奴婢担心得很。」

宁楚克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她冷眼一瞥,郎氏一个腿软就扑通跪下。

宁楚克没再搭理她,直接吩咐小太监将汤盅撤掉,又吩咐他燃上熏香,「往後别脏的、臭的都往爷房里送,坏了一屋梅香。」

【第二章九阿哥伤了鸟】

阿哥所这头,伺候九阿哥的奴才都满心惴惴,不安得很。

另一边,胤?犹豫再三,终於决定去寻他皇阿玛,要把自己的担心说给皇阿玛听。虽然老太医说没事,但胤?坚信九哥那不自然的走姿背後一定有故事。

还不只他一个人这麽想,亲眼见过的人都说,九阿哥在清泉寺摔了个大马趴,伤了鸟,扯了蛋。

晚些时候,胤禩过来瞧宁楚克,一开口就是抱歉,那话却不大中听——

「是做哥哥的不好,若早知道九弟近来运势不佳,肯定不会邀你出门。」

就这话还能是道歉?这听在宁楚克耳中,就是来奚落人的,就这套,她都玩烂了!

眼下宁楚克却没那闲功夫同胤禩计较,她遇到了新的难题,她突然有了尿意……

宁楚克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有天会为这麽件小事犯愁。

她平常解手的习惯是让两个丫鬟候在净房外,自个儿脱、自个儿尿,不假於人。

提督府那边,净房连着主屋,内置恭桶,恭桶形似绣墩,用起来非常方便,可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宫里是怎麽一套流程她真不清楚。

眼下没时间想那麽多,尿意一来,她就是想忍着也忍不住。

看胤禩还想说,宁楚克果断截断了他的话,「八哥,你等会儿,我解个手。」

小太监也机灵,赶紧吩咐传官房,同时领着宁楚克往侧间走,这个侧间也是为了方便起夜所辟。

宁楚克进去後发现官房已经置好了,这官房本质上就是便器,里头置恭桶,外头有木框,木框上衬了软垫,方便坐下解大手。

等她就位,小太监就准备给她解腰带脱裤子,宁楚克伸手一拦,「出去候着,爷自个儿来。」

哪怕感觉主子的态度有些反常,做奴才的还能违逆主子?那太监果真退了出去。

等不大的侧间里仅余她一人,宁楚克才拧着眉心为难起来,脱吧,九阿哥就要被她看光了;不脱吧,今儿不就得尿在裤裆里?

宁楚克想了想,此时脱裤衩是占人便宜,大小便失禁是毁人名声,怎麽对比都是後者更严重,要是九阿哥明白他自己的处境,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就是脱个裤子吗?

她都不嫌辣眼睛,她还是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呢!

宁楚克心一横,利索的解了腰带,等真正扒下裤子,一低头,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

早先为了弄明白情况,她虚摸过一把,感觉九阿哥本钱很厚,这会儿亲眼瞧见,还真了不得。

她哥情窦初开那会儿,在房里偷藏过春宫图册,还装模作样地包了个《论语》的封皮,赶上她过去找他比划拳脚。当时她从靠枕背後翻到过一回,只瞄了一眼,然後顺手就把册子投进炭盆里烧了。

只那一眼,她记了许多年。

而今儿这一眼,更是直击灵魂。

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她站好位置,准备放水,大兄弟却不像预想的那麽听话,头一下就没能尿进恭桶。她又调整了站位,还是尿了满地,直到宁楚克鼓起勇气伸手把住,这才让噩梦终止。

这回是对准了,但她又遇到新的问题,不过是上手一扶,大兄弟竟然精神起来,她顺手按了一把,它非但没跪下去,反而站得更直。

只不过尿了一泡尿,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

宁楚克想了好些法子,都没能使它缩回去,索性破罐子破摔,提起裤衩,将腰带系了回去。她穿好裤子,两腿中间还是顶起来的,放下衣摆也没能彻底解决问题。

就这麽会儿时间,宁楚克已经把胤禟积攒了十几年的脸面全败坏光了。

她就这麽开门走了出去,从容不迫的洗了手,拿帕子擦手的时候还没忘记提醒小太监把侧间清理清理,给的说法是今儿个不太舒服,尿洒了。

一般而言,这种事该是很难启齿的,但宁楚克看起来太淡定,淡定得就像翻了两页书、喝了一口茶。

伺候她的小太监都是恍惚的,他深感自己见识短,所以才那麽沉不住气。

小太监清理官房去了,送热水来的宫女只不过多瞄了一眼,就瞅见九阿哥雄厚的本钱,顿时春心萌动,得亏八阿哥还候在外间,否则她怕是稳不住了。

不说这些太监、宫女,胤禩也尴尬,就今天,他重新认识了九弟。

说好听点是狂放不羁,说难听点是没脸没皮。

解个手也能冲动起来,冲动了还不解决,就这麽出来见人!

宁楚克真没想到自己又让胤禟背了天大的黑锅,在她一贯的认知里,爷们都是以本钱厚、能力强为荣的,九阿哥强成这样,有啥不好意思?

这段插曲让胤禩将本来想说的话全憋了回去,他认为有必要好好重新考虑,早先觉得拉拢了老九、老十能帮自己度过这段尴尬时期,迅速积攒起同其他兄弟竞争的实力,如今看来,任何事都有正反面,得利的同时他也有被拖累的风险。

他犹豫了、迟疑了,因而只留下两句关切的话就起身告辞,怕人多想,他还藉口要去延禧宫给惠妃请安,说改日再来看望胤禟。

胤禩离开之後,外头伺候的太监轻哼一声,暗道虚伪。

他想不明白,自家主子怪聪明,怎麽就没看出八阿哥的用心?分明是在利用人呢!

不过主子有主子的成算,用不着奴才置喙,这麽想,他就闭上嘴。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多福格格 卷一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多福格格 卷一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