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太太想让萨伊堪去攀高枝,萨伊堪也很愿意,她没想过高门妾的日子多难过,自信一定受宠,还说假使真能如愿,定不会忘了娘家人,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
去年,几个堂姊妹闲聊时说起选秀,萨伊堪就表露出野心来,宁楚克说全凭阿玛、额娘做主,还让她逮着说教一通,具体说了些啥记不得了,只知道她挺有志气。
宁楚克不怎麽喜欢另外两房的姊妹,从小到大她们就说不到一块,萨伊堪能站得多高是她的事,本来各有各的命,就是没料到那头要作死还不忘捎带上她。
阿玛说她那些堂兄弟读书读傻了,今儿个看来,人家才不傻,还知道踩着她往上爬,只不过想得太简单,手段不高明。
宁楚克边琢磨边饮,没多会儿就喝掉一整壶。
看她还嫌不够,又要招跑堂的过来,老十赶紧叫停,「行了,别喝了。」
宁楚克偏过头看他,「再来一壶,我还没尝出味儿。」
这是出门没翻黄历啊,胤?已经头疼起来,说:「咱们回宫去,回去再接着喝,醉倒在外头多难看。」
说起来,宁楚克的酒量是真的好,她灌酒跟灌水似的……可她如今是胤禟,他的酒量不差,只灌下一壶当然没醉,不过微醺的感觉已经上来了,对宁楚克来说这还挺新鲜的。
她就是不走,叼着个鸭腿同胤?讲条件,讲着讲着就听见临街一声吆喝——
「九弟、十弟怎麽在这儿?」
胤?扭头一看,只见胤禔骑着马立在门口。
宁楚克稍慢一拍,也偏过头去,就看见胤禔旁边的中年猛汉,正是她阿玛!
她眼前一亮,笑咪咪地冲外头招手,瞧着亲爹她心里踏实,想唠叨几句。
崇礼身子一僵,他朝旁边的胤禔低语一句,一夹马腹扬长而去,直到窜出去几条街,才伸手拍拍胸口。
那小白脸方才笑得跟他闺女似的,多看一眼都要作噩梦,辣眼睛,真辣眼睛!
崇礼确信自己从胤禟脸上读到了两个大字——爹啊!
他心道:这兔崽子果真早有预谋,早就盯上了自家心肝,这还没指婚呢,入戏倒是挺快的!
【第二十章闹得没脸一团乱】
崇礼一面嫌弃胤禟,一面骑马往本家那头去。
方才额图浑使人去衙门传话给他,说有急事,让他赶紧回去。他同下属交代几句,出了衙门就翻身上马,回去的路上正好撞见胤禔。
胤禔同朝中武将关系还凑合,遇上崇礼,发现两人同路,就结伴一起走,之後途经酒馆,就有了方才那一出。
崇礼差点陷入被未来女婿支配的恐惧之中,连甩了好几下头才冷静下来,接着琢磨起额图浑催他回去是为什麽。
是磕着碰着病重了还是有事相商?或者哪个兔崽子又闯祸了等他回去擦屁股?
他反复琢磨,要是病了,来传话时就该挑明说,而有事相商应该不用急成这样,那就是有人闯祸并且把事情闹大了,本家一群废物谁也解决不了,等着他去出钱出力。
想到这,崇礼气得肝疼,他老早就想问自己是不是亲生的,又感觉问不问都没差,左右他就是个好使唤的冤大头。
这年头,一家子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真撒手不管也不成,崇礼想着是该听听他们又闹出什麽事,看事情的大小会不会牵连到他提督府,要是牵连不上,就磨一磨,总得让那些蠢货记住教训。
他差不多想明白,人也到了大门前。
外院管家在门口来回踱步,听见马蹄声猛地一激灵,「二爷您可算回来了,额图浑等半天了。」
平常这家的奴才对他都不算热络,今儿个这麽客气,崇礼心里打鼓,恨不得回身就走,又想着事到临头左右躲不过,不如主动一些。
他跟在管家身後走,同时在心中敲响警钟,这回的事比前头那几次可能还要严重一些。
很快,他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额图浑见着他没给个好脸色,黑着脸吩咐说:「都是你闺女搞出来的事,你想想该怎麽解决,趁早给摆平了!」
崇礼有点懵,「您说宁楚克?她怎麽了?」
「她自己是没怎麽样,却让你侄儿丢脸丢大了还吃尽了苦头!」
额图浑言罢,三太太就抹起眼泪来,哽咽道:「可都是为了你闺女,我们贵禄头都撞破了,腰腹上青了好大一片,这会儿还躺着起不来!」
佟佳氏伸手拍了拍三媳妇,让她消停点,又说:「她就是个祸害,前头她得罪了工部尚书府那头,工部尚书转身就给老三小鞋穿;後来她又招惹上董鄂家,咱们近来出个门都灰头土脸的;如今倒好,为了帮衬她,贵禄成啥样了?我的贵禄,我的乖孙子啊!」
崇礼给气乐了,「什麽事都往我闺女身上推,我就问您亏不亏心?」
他一开口,额图浑就一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怎麽同你额娘说话的?老二你反了天了!」
崇礼进门之前就劝过自己,能忍则忍,眼下这一家子攀扯上他闺女,能忍下来他就是龟孙子!
「您就算要去登闻鼓告御状也得把话说明白,我闺女怎麽了?我闺女哪里对不起你们?都上赶着想污她名声,还排着队来责问我,我不服气。」崇礼黑着脸看向三太太,「你嚷嚷得最大声,你来说,非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闺女怎麽害了你家贵禄?说不明白,我今儿个非得打折他的腿。」
额图浑顺手抄起装点心的盘子朝他砸去,「你敢!」
崇礼抬起一脚将那盘子反踹回去,直直砸在崇文家大儿子身上,砸得他哎哟一声。
看侄子遭了难,崇礼还吹了个口哨,他顺手拽起一个坐在旁边瞧热闹的,腾出张圈椅自个儿坐下,又感觉骂了一通有点渴,让低垂着头装聋装哑的奴才上茶水来。
等都安排好了,他才说:「阿玛您也不是今儿个才知道儿子是什麽人,我有啥不敢?了不起这官不当了,今儿个谁认怂谁是龟孙子。说啊,我闺女怎麽拖累你家贵禄了?」
三太太原先想的是将屎盆子扣在宁楚克身上,这样推崇礼出面处理顺理成章,催他赶紧把事情摆平,别叫两位阿哥惦记她家贵禄。
可很显然,这计画进行得并不顺利,她这会儿都吓懵了,只得避重就轻地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照三太太说的,贵禄是为了促成宁楚克的好事,稳固她和九阿哥之间的感情,确保她能当上九福晋,这才为她出面说话,谁知道九阿哥当场翻脸,他压根不稀罕宁楚克,外头说他非宁楚克不娶都是骗人的。
「我们贵禄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闺女才惹祸上身,闹成这样你怎麽能撒手不管。」
崇礼听她说完,迅速站起身来,拔腿就往外走。
额图浑气得指着他骂,「你个混帐又往哪儿去?我让你走了?」
崇礼正要过门槛,听得这话停下来,回说:「阿玛您等等,等我去打死了贵禄,回来咱们慢慢掰扯。」
三太太嚎哭出声,直说不活了。
崇礼不吃这套,当即冷笑道:「死了也好,死了少祸害人。」
本家这头闹了足足半日,最後三房上下都跪下来求崇礼。
佟佳氏不停嚷嚷,「造孽啊,我怎麽生出你这麽个混帐来?我对不起祖宗,贵禄遭了这麽大的罪,你还想逼死他?就算他擅作主张,那也是为了你闺女。是不是要老婆子我也给你跪下你才肯甘休!」
崇礼也发泄够了,端起冷茶灌上一口,「额娘说笑了,儿子我也没想怎麽着,这样好了,让贵禄去我府上给我闺女赔不是,只要我闺女点头,我就帮他。」
他说完就走,因为还气着,就没回衙门去,径直回府。
崇礼一进屋就抬脚踹翻常坐的那张圈椅。
觉罗氏没急着收拾,摆手让丫鬟退出去,跟着迎上前挽着崇礼的手,「这麽大的火气,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你了?」她一边说,一边抚他的胸口,替他顺气。
崇礼自然不会甩脸子给家里的婆娘看,回说:「我刚从老太爷那边回来。」
「还是为老三升迁那事?」
「那事能气着我?是贵禄那混帐,今儿个出去听戏遇上九阿哥、十阿哥,他迎上去拍马屁推荐咱闺女,让九阿哥收拾了,当众丢了个大脸。」
觉罗氏听完也改了脸色,「他是猪脑子不成,这种事也敢做。」
九阿哥要是不中意宁楚克,府上丢脸;要是中意,看他那麽卑贱的心里也不会痛快,想都知道结果的事,他怎麽做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