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觉罗氏一语中的,晚些时候,就有丫鬟急匆匆赶来让崇礼去栖霞院瞧瞧,说高姨娘晕倒了。
提督府因为只有四房妾室,就没让小妾挤在一起,她们各自都有个小院,高氏分到的就是栖霞院。
高氏没生儿子,只得素月一个闺女,素月比宁楚克稍大一些,也是今年选秀,高氏就指望素月留牌子,希望她当娘娘、当贵人,作着美梦呢,可白日一道惊雷,听说长房那头萨伊堪把名声坏了,连带让族里的姑娘都成了笑话,她哪受得住这个刺激,急火攻心,当时就喘不上气,跟着就晕倒了,这才有丫鬟过来报信。
崇礼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听底下人说完只摆摆手,「你找我干麽,我又不是大夫,拿名帖请大夫去啊。」
那丫鬟抿唇,退下去了。
崇礼还想同福晋唠叨两句,就听说本家那头来了人,老太爷有请。
他当上九门提督之後,皇上赐了宅第,二房顺理成章分了出来。分家呢,并不代表你能清清静静过日子,至少两老活着一天,那头叫一声你就得过去,逢年过节也得过去,孝敬还不能少。
分家对於崇礼来说,就意味着以後有好处你别沾,有麻烦就找你。
这不,贵禄闯的祸牵连到大房那头,最後额图浑想起来的就是这个二儿子,逼也要逼他出头。
崇礼猜都能猜到後面的事,却不能不去,他想着後面有得纠缠,就任由传话的等着,吩咐膳房去下碗猪脚面来,要一大碗公的面,并且多放猪脚。
他吃饱了,又灌了两口茶漱口,随手擦了擦嘴边的油,这才往本家那头去。
这一耽搁,在本家那头撞见不少来讨说法的三姑六婆,家家都有闺女,家家都受了牵连,额图浑和佟佳氏能不给个说法?
瞧着这些人,崇礼还逐一打了招呼,人家逮着他一阵诉苦,他边听边点头,听高兴了还跟着骂贵禄不是东西,造孽啊。
对方一听这话也跟着激动起来,拽着他说:「二侄子,你说怎麽办?这该怎麽办啊?」
「别急,我带你们去找崇文和贵禄,让他们爷俩给个说法。他闯下这样的大祸,敢不出面解决?」崇礼说着,手一挥,带着三姑六婆去找他爹。
额图浑左等右等没等来二儿子,正想开骂,就听见外头动静,跟出来一看——
好家伙,那混帐还带了人来。
没等额图浑发作,三姑六婆先发了疯,「你们贵禄害死人了!还有萨伊堪,没那能耐还净想攀高枝,她自个儿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牵连咱们。」
「今儿个必须给个说法,你准备怎麽解决?解决不了,那咱们就闹到族老跟前去,开宗祠驱逐你们一家,总不能叫你拖累我们孙女。」
「额图浑你怎麽说?」
「早说了别娶佟佳氏那丧门星,几十年了,你家里就没清净过。」
崇礼在他爹面前还算收敛,族里这些女性长辈就不那麽客气了,一个个都是杵着拐杖来的,说到激动时恨不得抄起拐杖往额图浑身上砸去。
得亏额图浑还是自家人,要是佟佳氏没晕,跟着站在旁边,这会儿笃定已经挨打了。
娶个搅事精婆娘,家门不幸!
崇礼跟着看了场大戏,看他阿玛敢怒不敢言,最後还得一个个将人安抚好,保证会圆满解决,绝不牵连到族里的姑娘。
他这麽说,三姑六婆稍稍消气,又道:「你怎麽想的?这事儿要怎麽解决?」
额图浑啥想法也没有,就想把事情推给老二,但他没脸这麽说,只得黑着脸承诺道:「这就备上重礼让老三带贵禄去给九阿哥赔不是,九阿哥堂堂皇子,想来不会斤斤计较。」
「我管他九阿哥计不计较,你只说怎麽才能挽回名誉?」
额图浑傻眼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麽挽回名誉。
倒是崇礼,这会儿站出来了,拍胸脯说笃定让宁楚克嫁得好,只要宁楚克说上体面的亲事,谣言不攻自破,无须担心。
他没挑明,不过三姑六婆听懂了,意思就是只要宁楚克能当上九福晋,什麽问题都不是问题。几个老太太就精神起来,拉着崇礼的手翻着花样鼓励他。
「二侄子你可得上点心,给宁楚克说门贵亲,咱们族里给她一份厚厚的添妆,保她风光大嫁。」
「齐佳一族就数你最能耐!你闺女生得俏,规矩也好,她的婚事可不能轻慢了。」
她们说一句,崇礼就点头说好,又说把空间留给老三,让他赶紧去备礼想想怎麽赔不是,说完领着三姑六婆往外走。
这时候,额图浑还没察觉出哪里不对,等崇礼将三姑六婆带出府,自己也跟着一去不回,他才把事情想明白。
那不孝子,他竟敢开溜!
额图浑气炸的时候,崇礼已经回到提督府了。
他回去又是一番吹嘘,「真是笑话,本老爷纵横官场这麽多年,能让那群蠢货坑了?我在门口瞧见那群老太太,领着她们就进去了。你何时见过老太爷挨揍?今儿个我就开眼界了,那群老太太轮着拐杖往爹的背上抽,爹压根不敢还手。」说着,他换了口气,「我当时差点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忍住。」
觉罗氏心里好奇,问说:「你忍了一场笑就回来了?老太爷肯放人?」
说到这个,崇礼更得意,「看那个情况,我主动承担起安抚老太太们的责任,一边宽慰她们,一边带着人往外走,好言好语将她们都送走了我就回来了。」
「那要是老太爷再使人来该怎麽说?」
「就说老爷我堂堂二品大员,领朝廷俸禄为皇上分忧,我忙得很,哪能见天瞎跑?让他们该送礼的送礼、该道歉的道歉。祸事是贵禄捅出来的,叫他自个儿把窟窿填上,谁还能帮他?」
赔礼道歉的确是要自个儿去才有诚意,额图浑还想让崇礼从中牵线,派人过来就吃了闭门羹,只得走佟家的门路,找上胤禛,请他帮忙约胤禟出来。
胤禛是孝懿皇后抚养的,孝懿皇后是佟家人,这门路没走错,四阿哥也帮了忙,帮忙的同时在心里记了额图浑及他儿孙一笔,闹出这种事,简直荒唐。
再一看,崇礼虽然奇葩,生在这种环境下也算出淤泥而不染,他不错了。
提督府里,胤禟听说本家那头走了胤禛的门路,差点让一口茶呛死。
哪怕听说门路走通了,他也还是连连摇头。
难怪这一家子能把到手的好牌打得稀烂,长着个猪脑子,你还能指望他什麽?
赔什麽礼道什麽歉啊!宁楚克就算病得不轻,也不至於把自家人怼死,她那口气当时就出了,赶着去赔礼岂不是坐实了坊间传言?
最正确的做法是装傻、拒不承认,还要义正词严的辟谣。
不过他们也不知道那头是宁楚克,这都是命。
这场戏让胤禟大开眼界,他早先还纳闷,提督府怎麽能养出这麽个跟戏精一般的格格,如今看来,估计是家传的。
本家那头戏也不少,崇礼也是真能耐。
崇文带着贵禄去赔礼道歉了,具体是怎麽个经过,胤禟没听说,只知道後来崇文挨了上司一顿训,让他不用急着为朝廷分忧,工部这边有其他人顶着,赶紧回去把儿子教好。
虽然官职没丢,可谁知道要反省到什麽时候?
他回去气了好几天,见谁都没给好脸色。
大太太看了直说活该,谁让老三没教好贵禄,害得萨伊堪被连累,他们不该付点代价?
萨伊堪这回受了不小的打击,她出了一次门,去的是佟家那头,本来想洗白,结果让人看了笑话,在那之後,她整个人阴郁了不少,成日闷在房里不乐意出去走动。
这些事,胤禟听一回乐一回,就萨伊堪那样还想给他做妾,他堂堂皇子有这麽饥渴?
诚然,萨伊堪长得不错,偏偏她除夕那回给胤禟留下了深刻印象,哪怕美若天仙,走近了就感觉臭不可闻。
这些事宁楚克也一件不落全听说了,都是闲得发慌的老十转述的,目的是想提醒他,「九哥你回头娶了九嫂,千万和这一家子划清界限,让他们沾上,你甩都甩不掉的。」说着他又是一番好言相劝,「不然还是再考虑考虑,那麽多秀女,怎麽就非要他家的?」
宁楚克懒得废话,抬脚将胤?踹出门去。
胤?是滚蛋了,喜宝还不消停,「九哥你怎麽就想不开?娶他还不如娶鸟。鸟比他聪明,鸟还好看!」
事情看似有惊无险的解决了,祸根却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