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宁楚克拿食指尖在椅子扶手上磕了磕,问:「到底什么事?」
原先胤禟是想叫她猜猜看,就宁楚克这反应,明显是手痒想打人的初期征兆,话到嘴边,他口风一改,接着倒豆一般将前因后果都说了。
在将宁楚克风风光光嫁出去以后,觉罗氏就想起府上还有个素月,素月就是与宁楚克同时进宫选秀被撂了牌子的那个。她同宁楚克是同年生的,正是许人的时候。
那段时间,觉罗氏都在留意八旗那些样样都还不错的青年俊杰,她在心里筛了一遍,提了几个门户不高也不算低,有发展潜力,公婆拎得清进门就能立住脚舒坦过日子的,同崇礼商量过后,又问了素月的意思,问她是想嫁文臣还是武将。
素月毫不犹豫说要文臣,觉罗氏心里就有了最终人选。
虽然崇礼人缘很差,觉罗氏作为正二品权臣家的太太,人情往来是很多的,再加上她还有个时任礼部尚书的阿玛,要同对方搭上线不难,两家很快就达成了默契。那家老爷是四品典仪官,觉罗氏相中的是他家第三个儿子,嫡出的。小子做学问不是很行,中举之后家里就给他谋了个缺,是个七品芝麻官,听说他做得不错,考评挺好,前程可期。
时下的读书人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既会读书也能办事,这种只要熬一熬资历,迟早平步青云;也有偏重于其中一样的,而最后一种就是打着做学问的名义混日子。
这头一种,以素月的能耐高攀不上,觉罗氏起先看的就是第二类,她倾向于能办实事的,这种只要打磨打磨,给个机会就能起势。
典仪官家的三儿子的确不错,模样虽然普通,他有目标有想法并且踏实肯干,又不沉迷女色,也不大手大脚花钱。觉罗氏对他十分满意,那家福晋的意思,能同九门提督府结亲当然好,不过呢,儿子是她亲生的,她总得亲眼看过素月,这样才放心。
觉罗氏选过不止一个儿媳妇,很明白对方的顾虑。这庶女不像嫡女,嫡女都是精心教养的,庶女嘛……哪怕福晋仁慈,没苛待她,谁知道她会不会因为自己心里不平衡长歪?
素月是个会装样子的,模样生得也好,倒不怕看。觉罗氏就应了,同那边约了个日子,让典仪官家的太太整治两桌,请些亲友过府小聚,她带素月过去,要是看不上就算了,看得上再合八字。
素月从来就不蠢,她只是和萨伊堪比较像,追求太高。听说太太要带自己出门,并且还使人送了衣裳首饰来,她就猜到这是要领她去给别家福晋瞧瞧,当天她打扮得十分仔细,到地方以后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那天的亮相十分成功,本来只要八字合上,亲事就能定下了,结果中间出了岔子。
外头来了几个人,是来找府上老大的,约他出去说文说赋吃酒谈天。
就有奴才领他们进去,是去大少爷的院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同女眷这边撞上了。
素月一扭头,就看到一身锦衣华服的俊美青年,她和人家来了个深情凝望,回头就听说,那是内阁学士家的公子。
内阁学士是从二品官,比九门提督低半阶,两边称得上是门当户对。可惜,对方是嫡子,素月是庶女。要结两姓之好,他俩就不是那么般配。
可素月看中了他,回去之后听觉罗氏说准备同典仪官家议亲,就不乐意,还寻了个由头说阿玛是正二品权臣,让她嫁给四品典仪官,这门户是不是太低了。
谁没年轻过呢?觉罗氏一眼就将她看穿了,敛了笑意说:「错过这家,你再也找不到更好的。」
素月不以为然,她压根就没觉得这家哪里好,她就不同意。
假如说犯傻的是宁楚克,觉罗氏还会耐着性子慢慢说理,都不是她亲闺女,非要将好心当做驴肝肺就随她便。素月死都不干,绑了她送进洞房那才造孽,那不是结亲是结仇,觉罗氏转身就同对面太太说了,说那庶女的亲娘眼皮子浅,不同意,这门亲事恐怕结不成,对不住了。
都是当家太太,多少能体谅对方的处境,加上典仪官家的儿子也不愁娶,就回说:「行吧,那也是差了点缘分。」
本来挺尴尬的事情,还算和气的揭过去了。
办妥之后,觉罗氏同崇礼提了一嘴,崇礼听罢,火冒三丈。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听说谁还能自个儿挑相公。再者说,福晋从来没有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他前头两个庶女都是福晋一手操办的亲事,没任何问题,如今日子过得好着。府上这些个闺女里头,就出了这一个心大的,她看不上还能是为啥?要不是嫌人家长得不够俊,要不就是嫌官职太低。
「嫌人家之前也不知道照照镜子,真当自己美若天仙倾国倾城?」
「哪怕她真的美若天仙倾国倾城,也只能高攀上好色之徒,万岁爷给诸位皇子选福晋也是看出身看教养看德行,没听说第一看脸的。」
「福晋你也真好说话,要是早告诉本老爷,我才不惯着她!」
觉罗氏摇摇头。
她让步也不是惯着素月,就是怕素月心不甘情不愿嫁过去了,跟着祸害人家全家,闹成那样谁都没脸。要知道,前头两个庶女嫁出去后,夫家那头都夸提督府教养好,夸她这个太太仁慈和善。
那之后,觉罗氏冷了素月一段时间,再然后就发现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门路,素月和内阁学士府那个勾搭上了。
那事被捅穿还是因为素月气色太好,觉罗氏见她几回都粉面含春的,后来一查,就查出问题来。背后应该有她亲娘高氏的手笔,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私相授受的地步。又一问,才知道两人看对眼还是在典仪官府上,难怪她当时闹着死活不愿意嫁。
事情都被撞破了,素月索性破罐子破摔,说她非君不嫁。
觉罗氏气得胸闷,使人将崇礼找来,直说她管不了,让崇礼来拿主意。
就像当初气晕萨伊堪那样,崇礼也喷了素月一脸。
「你以为老子是正二品官,他家是从二品,这亲事就能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自己是什么出身!想让我福晋为你开口,替你说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想都别想!」
素月都要疯了。
为什么?
凭什么?
萨伊堪能高攀八贝勒,宁楚克能高攀九贝勒,到她就必须选个窝囊废?
就因为是庶出?
不!素月绝不认命!
她再也没办法保持冷静,就说要嫁别人她一头撞死在礼堂上……崇礼准备省点事,直接打死这白眼狼,还是觉罗氏拦了她一手。嫁过去没可能,要高攀内阁学士府,并且对方还是嫡子,那就只能做妾。
素月还说侧福晋也可,换来崇礼一阵讥讽。
侧福晋?
你当谁都能娶侧福晋?
他谁啊?他有这资格?
觉罗氏以为,素月作为妾生女,应该很明白做妾的难处。哪怕是在提督府,她这个当家太太和老爷都没有磋磨妾室的恶习,王氏陈氏高氏袁氏的日子也没多自在,有太多规矩约束她们,生了儿女都不能管她叫娘,只能叫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