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趁他说话的空档,女人挣脱了双手,拉下他捂在嘴上的左手狠狠咬了一口,哭喊道:「青山哥,救救我。」
顾青山吃惊地看向女人的脸,满脸泥泞,虽不好认但声音很耳熟,竟然是同村的姑娘袁春芽。「春芽,你……」
「我是被他骗到这来的,青山哥救我……」袁春芽大哭起来。
顾青山气得攥紧了拳,大步上前揪着吴二狗的头发就把他拎到了一边,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他脸上,半边脸立时又红又肿。
吴二狗捂着脸骂了一句,挥拳招架。顾青山虽瘦,可是常年干活,手上有劲,吴二狗比他胖点,但是一身软肉,拳头远比不上他的硬。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袁春芽趁机穿好了衣服,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怯怯地说道:「青山哥,今天的事情你能不能别说出去?不然,我就……没活路了。」
顾青山听见了却没有回头,他不知道袁春芽穿好衣服没有,虽说刚才他是不小心看到她的身子,却觉得很对不起宁馨。其实宁馨跟自己也没什麽关系,不过,他不想看别的女人。
「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他按着吴二狗不让他跑,一边沉声说道。
谁知吴二狗却扬声说道:「春芽,我是真心喜欢你。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回去跟你娘商量一下,明天我就去你家提亲,最好是应了我,要不然,我就把这事说出去,再说了,我都把种子撒在你里面了,过一阵子你就怀孕了,还是赶紧成亲得好。」
袁春芽气得浑身发抖,转身跑开了。
顾青山看他做了坏事还这麽威胁人家,心里更气,挥起铁拳又打了几下子,打得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顾青山,别打了,你要得到宁馨也只能这样。」吴二狗猛地推开他,起身去穿裤子。
提到宁馨,顾青山身子一僵,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
吴二狗吐掉嘴里的草沫子,一边慢悠悠地穿着裤子,一边说道:「你以为我乐意这样?这不也是被逼得没法吗?我看上春芽了,可她娘肯定不会答应,不得已,我只能先办事後提亲。青山,我知道你看上宁馨了,可是你也不想想,宁馨爹是里正,她哥定了亲,也是别的村子里正的闺女。她堂姊也定了亲,是镇上的大户夏家。你跟我一样是个孤儿,家里又穷得叮当响,除非宁馨爹娘瞎了眼,才会把闺女嫁给你。」
顾青山呆呆地坐着,吴二狗的话像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割着他的心,每一道伤口都深得透骨。
吴二狗穿好了衣裳,不敢靠近他,只倚在树上苦笑,「活了这麽大,才知道女人的滋味,真爽,只可惜没到最爽的时候就被你小子搅了。青山兄弟,哥不怪你,哥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而且我还好心提醒你,等再过两年,宁馨十五了,你就用我这法子,把她按在瓜地里睡了,生米煮成熟饭,她还敢不跟你吗?等着瞧吧,明天春芽她娘肯定同意我的提亲。」
「滚,我喜不喜欢宁馨跟你没关系,就算我喜欢她,也绝不会用你这样卑鄙的手段。你给我滚!」顾青山怒吼着骂走了他,失魂落魄的赶着牛车回去。
瓜地里已经没有瓜了,半黄的叶子破败萧索,往常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搬回村里自家的三间土坯房里去住,可现在他舍不得走,离开这,还怎麽天天见到宁馨呢?
他把藏在铺盖里的两个瓜抱下来,又去自己埋东西的地里把放钱的坛子挖出来。这是他最近几年的积蓄,攒下钱就放进坛子里,埋起来。
他拨开土,小心地抱出坛子到瓜铺上,接着把帘子放下来,一枚一枚地数着铜钱,一共是三千六百八十一个铜钱,换成银子也就三两多。
家里的三间土坯房快要塌了,要娶媳妇就要盖新房子。在宁家庄,盖四间像样的砖瓦房需要十几两银子,他这几年才攒了三两多。
宁家庄的姑娘一般十五岁订亲,十六岁成亲,还有两年宁馨就要订亲了,他就算豁出命去干活,也赚不了十几两银子。连新房子都盖不了,怎麽给她好的生活呢?就算他不吃不喝,把好的都省下来给她也没用。
吴二狗虽然混帐不是人,但是有句话他说得对,除非宁馨爹娘瞎了眼,否则绝不会把闺女嫁给他。
他作了这麽久的美梦,在这一刻彻底醒了。他心爱的姑娘,将来是要嫁给别人的,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她出嫁,他什麽都做不了。
他绝不会像吴二狗那样,为了得到一个姑娘去毁了人家。他心尖尖上的宁馨,他怎麽舍得去伤害她?
顾青山跪在瓜铺上,双手抱着头,无力地倒了下去。
天塌了,心也碎了,活着似乎都没什麽意思了。
他痛苦地闭上眼,不让满眼的泪流出来,人生的第一次心动,还没有品尝初恋的美好,就这样痛苦的夭折了。
浑浑噩噩间,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剩下最後一抹残阳的时候,顾青山猛地坐了起来,他忽然想起其实还有一条路,虽然危险一点,但对他来说,命都可以不要了,还有什麽不能做的?
宁家庄依山傍水,土地肥沃,但挣钱最快的法子不是种地,而是打猎。野狼山里有很多野兽,野狼、野猪、麅子、獾猪、熊瞎子,只要能猎些像样的东西回来,拿到镇上去卖,一回就能卖得十来两银子。
为了这让人眼红的收入,前两年有不少农家汉子成群结队的去山里打猎,可是人多并不顶多大用,遇上猛兽照样没法子,接连死了几个人以後,人们再也不敢去了。种地收入虽少,但是安全啊,上有老、下有小的,若是男人死了,这家的日子简直就没法过了。
春芽的爹就是打猎死的,留下老实巴交的媳妇守了这麽多年寡,只有春芽一个闺女,如今还受了吴二狗的欺负……
顾青山虽然胆子大,可平时也不敢进山里去,因为他爹就是在山里遇到野狼才丢了命,他对高高的野狼山有了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感,但现在不一样了,除了打猎,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顾青山跳下瓜铺,去锅里拿了两个凉凉的高粱面饼子吃,到河边喝了几口水。
七月底的大山里已经很冷了,他把身上的短裤短褂脱下来,换上一套洗得发白的长袖衣裤,腰上别了一根短木棒,手里握紧了钢叉。
远远地望了一眼炊烟袅袅的小村庄,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村里有他喜欢的姑娘,此刻或许她正坐在灶前烧火煮饭,他多麽希望能和她成个小家,能每天吃上她做的饭菜。
「宁馨,希望老天爷保佑,让我活着回来,猎些值钱的东西,盖上新房子,娶你回家。」顾青山用力握了握钢叉,留恋地看了一眼村子,脑海中又浮现出姑娘巧笑倩兮的身影,毅然决然的转过身,钻进深山了。
山脚这一带是没有野兽的,从半山腰开始有些野鸡、兔子之类的小动物,但是他想猎的是猛兽,那就得去高处密林之中才行。
一般人打猎都会选择白天,因为人的眼睛晚上视力不好,而很多野兽却是可以夜视的。但顾青山不同,他从小就有一个天赋,晚上能视物,看得和白天差不多清楚。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弦月已经升得老高,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并没有什麽动静。
野狼山是太行山脉之中的一座,与其他山峰相连,莫非野兽们跑到其他山头上去了?
正犹豫间,顾青山忽然看到一颗硕大的头钻出了灌木丛,竟然是一头野猪。他兴奋得两眼放光,瞧着牠走出灌木丛,目测着足有二百斤的样子,若是猎到牠,就不用愁盖房子。
他暗暗握紧钢叉,趁野猪还没有发现有人的时候,双手使上全身的劲儿把木柄攥得牢牢地,腿上猛然用力跑了过去,一身冲劲,加上两臂的力气有如千钧强弩。
那畜生也十分灵敏,大耳朵一动,觉得有危险,便毫不犹豫地往前一蹿,只是钢叉虽刺破了牠背上的皮肉,却因为牠这一闪,直直地戳进了两人合抱的老松树里。
没能戳到野猪的脖子,顾青山急了,想赶紧把钢叉拽出来,却发现它牢牢的钉在树干里,根本就拽不动。
那野猪背上受了伤,并没有急着逃走,而是掉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