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呜呜哇……」琅夜哭得像个孩子。
从不曾见过琅夜如此的浥玉心升不祥预感,她立刻张臂环抱住琅夜的身子,不住亲吻她的头顶,听着她如此大哭,心都拧了。
此时靘水、朱雅及兼美也进了房来,看到她们都红着眼掉泪,更是确定了她那不祥之感。
「王上走了?」她还是需要确认所想是否无误,于是问了靘水。
「是,方才收到岐阴传来的讯息,朱卫使返回岐阴后,向王上禀报了公主在大盛的生活无须挂心忧烦后,不日王上便进入了弥留,第二日便安详去了,如今太女已成女王。」靘水边掉泪边道。
听其所言琅夜哭得更属害了,浥玉拍抚着她的背,轻声说道:「瞧,王上是知道公主无须他挂心了才安心离去的,公主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
她并没要琅夜止住哭泣,反倒希望她就这么痛快的为至亲好好大哭一场。「王上此去再无病痛……还能见到思念多年的王后与之团聚,王上不知该有多欢喜呢。」
就像她母亲去世时一样,她伤心却不至悲恸,是因为她知道死对于被病痛及相思折磨的母亲来说,其实是解脱……
浥玉就这么抱着琅夜任她哭尽伤心,然后才扶抱着已不再嚎哭、稍微平静转为抽泣的琅夜,将她送回房休息。浥玉的一颗心全系在琅夜身上,以至于完全忘了桌上方才来不及收好的银药匣……
待浥玉等人走远后,方从花苑领回新鲜百合的璐子拎着篮子来到浥玉房外,见房门未掩有些奇怪,但还是以指叩门,扬声唤道:「浥尚侍?我是璐子。今日花苑分的是百合,所以我直接送到你这里来了……浥尚侍?」
公主虽也爱花,但素来嫌弃百合香味太过浓郁,因此只要领的是百合,通常是先送至浥玉房中的。
等不到有人响应,璐子犹豫了一会儿,原想直接进房将新花替浥玉换上,但想了想,浥玉虽然待人和善,但仍对她们这些大盛宫侍有些防备戒心,转念便决定还是等找着浥玉跟她打声招呼后,再将花送来会比较好。
于是璐子将门合起,怜着花篮离开。
璐子只不过在浥玉房门前停留了一会儿,那百合的残香却是经久不散……
【第九章】
琅夜哭了几回,终是哭尽了伤心,渐渐哭得不那么厉害了,情绪也稍微恢复了平静。
而早上,随着岐阴王死讯一起送到烟秋阁的还有皇帝的旨意,皇帝体贴琅夜丧亲之恸,特准她着素服暂居宫内芙灵殿一旬,为已往西方极乐的岐阴王颂经。
浥玉陪了琅夜一天,好不容易才哄了琅夜喝下了些粥食,让哭得身心俱疲的琅夜睡下后,无声与靘水一起收拾着琅夜明日要带去英灵殿暂居所需的衣物。
正收拾着,兼美突然悄声进来了,神色有些紧张的兼美走到浥玉身旁,还记得不能打扰好不容易才睡着了的琅夜,弯身凑近浥玉后才轻声道:「浥尚侍,胡大监来了,说是皇上召见你,要你即刻出去。」
皇帝?皇帝怎晋召见她?
浥玉的心不住狂跳,自从在晓风亭命她送药后,这三个多月来她不曾再见过皇帝。她以为自己做得很好,谨守与皇帝的承诺,并不曾让宇文日正起过半点疑心呀……那么皇帝还有什么理由要见她?
「别惊动公主,我去去……就回。」她还回得来吗?她不知道。
「浥尚侍……」靘水伸手拉住了浥玉,用力握了握,因为并没感应到危害之意而笑着安抚她,「此去或许会有一番惊吓,但不至于会有实质上的危害,所以别害怕。」
「好,我知道了,你别离开公主……」浥玉回握靘水然后松开,转身往外走,兼美也紧跟在她身后打算要跟着去。
话水的话让浥玉狂跳的心渐渐缓和,是呀,她不是做得很好吗?那么皇帝就没有理由对她或她身边的人索命,而且现在她与宇文日正之间已融冰,她若遭遇不测,他应该不至于无关紧要、不寻究原因的对吧?
想到这,浥玉已经走出了烟秋阁,看到了正等着她的胡尔:「胡大监好。」
浥玉纵然心焦也不忘施礼。
「浥尚侍别多礼,快随小的去吧。」胡尔没心情在这里行这礼,他要不快点把人带到皇帝面前,他可保证皇帝不会伤了浥玉分毫,但难保皇帝不会迁怒于他,拿他的小命来泄愤。
「是。」胡尔压抑不住的急切让浥玉好不容易平静了一点儿的心紧缩了起来,一边跟在胡尔急切移动的身后努力迈步,一边试图从胡尔口中问出一点讯息,好让自己心里能先有个底:「大监……大监可知道皇上为何召我?」
「实话跟浥尚侍说,小的并不清楚,就算清楚,小的也没胆子未经皇上授意而妄自多嘴。」胡尔边走边回头道:「小的只知道有人交给了皇上一样东西,皇上召来太医看过后勃然大怒,便唤小的前来请浥尚侍面圣。」
浥玉听了后,想破头也全无头绪,只能跟在胡尔疾走的速度小跑着跟上。
最后,胡尔竟是把她带到了皇帝的寝宫,而不是退朝后办公用的御书房,因半走半跑而双颊泛红、气喘不止的浥玉,还来不及锾过气来,就见胡尔已冲上了台阶,朝里高呼:「浥尚侍到……」
站在门边的太监还不及朝里递话,里面竟先传出了皇帝的嗓音:「带进来!」皇帝可以说是用吼的了。
胡尔一抖,忙回身对浥玉招手催促她,见她不动,索性跃下台阶,伸手扯了她的衣袖,半拖着她进了小太监已推开的门。
进门时,从里面走出了两名太医,与她及胡尔错身而过,脑子已呈现一片空白的浥玉木然的被拖进御书房。
皇帝面色不善的站在案前。
「快跪下……」胡尔扯了扯她,低声示意,然后快速的退了出去,退出门外的同时亲自将门牢牢合起,然后将守门的小太监赶离门边,下了台阶与方才出来的太医们远远站着。
浥玉顺从跪下,尚不及依礼向皇帝问安,皇帝就朝她扔来一样物事。「这是什么?」一小粒看似熟悉的深红色药丸弹滚至她身前,但因为不敢确定,所以她伸出微微发抖的手将它捻起,送至眼前细看。
方拿近,便嗅到了甜腻蜜香中的红花气味,浥玉立时确定此药丸是何物,于是抬头看向皇帝据贯以告:「这是避娠药。」
在宫中拥有私药向来是大忌,刚才皇帝既已召太医前来,该是已验过此药为何物了才是,难道是要她再次确认吗?
浥玉以为皇帝是为她私藏乐物而生气,原是她自己招的猜忌,现在坦白这是避娠药应可解皇帝忧思及平息其怒火了吧。
「对,这的确是避娠药。」宇文无涛阴恻恻的柔声质问:「是谁让你服用此药?」
「是小的自己……」浥玉看着皇帝的眼神,身子一阵发凉,看出皇帝非但未消气,反而怒火更炽烈了。「小的明白拥有私药已犯宫忌,但小的……依小的情况,没办法明目张胆到太医院请药,所以才私制药……」
她与宇文日正的关系虽然招人猜想议论,但终究没有公开也无名分,如何能去请药?
「你以为任谁都能替上殿侍寝而不用服药吗?」宇文无涛道,「没给你,就是不准你避娠,你却自作聪明坏朕之事?」
「坏了皇上的事……?」皇帝的意思是,要她怀上宇文日正的孩子?
「你以为朕费了许多功夫把你从岐阴弄回来,是为了什么?」为免浥玉再做蠢事,宇文无涛只能决定把话跟她说清楚,「就是想让你替皇兄延续后嗣。」
「……为何是小的?难道淳王没有其它女人能替他生孩子?」浥玉还是不懂皇帝在想什么,但她突然明白她如今的立场已经跟当年不一样了,从前她只能任由宰割,但现在皇帝既有所求,就无法轻易对她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