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宁玉嫣这才眉开眼笑地依偎在宁夫人身边,讨好母亲。
然而信送出去之後,恍如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宁玉嫣坐立难安,一会遣小丫鬟去问一趟,可有信送回来?哪怕是个口信也成,可仍旧什麽都没有。
等到信送出去的第二日,宁玉嫣终於坐不住了,又跑到宁夫人身边,「会不会是信根本没到她手上,她没看到?」
「她如今应当不会吧……」宁夫人也拿不准,「凌烟阁都看重她,睿王府没道理这般拘着她?」
「那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是怎麽一回事?」宁玉嫣叉腰气道。
宁夫人摸了摸她额上碎发,「你恼什麽?周六小姐约的时间不是几天後吗?她就算看到了信,也是需要时间考虑吧?」
宁玉嫣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家母亲,「她要考虑?这还有什麽需要考虑的?她只管应下了就是了!我发现……」
她紧紧的盯着自己的母亲,鼓着嘴,将发现後头的话绷在唇齿之间。
宁夫人抬眼看她,「发现什麽?」
「我发现自从她勾搭上睿王世子以後,母亲对她就和以前不同了,对我们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如今她又和凌烟阁阁主有了牵扯,母亲对她就更像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对我们倒是处处疏远……母亲您,真叫人失望。」
说完,宁玉嫣掩面哭着跑走了,宁夫人的喝骂声,都被她丢在了背後。
宁夫人捶着胸口,气道:「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这一个个的,真想要气死我不成?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
这日午後,宁春草的回信终於送来了。
纵然上午才发过脾气,但听闻睿王府有回信,宁玉嫣还是第一时间跑到宁夫人的房中。
这才是亲生的母女,即便生气发火,也不用担心母亲会记恨自己。
果然,她小跑到宁夫人身边时,宁夫人彷佛已经忘了上午她忤逆气人的事,心疼地拿着帕子擦着她额上的细汗,「大热天,跑那麽快过来做什麽?母亲难道不知道叫人送信给你?」
宁玉嫣摆手不介意,「不热,母亲快打开看看她说了什麽?」
宁夫人只好拆开信封来。
薄薄的一页信纸,信纸洁白光亮,隐隐可见精致的压纹,上头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这熏了香的信纸,还未靠近眼目,就先愉悦了口鼻,可信纸上的字,怎麽都不能取悦正在看着信的人。
「什麽叫不相干的人她不见?」宁玉嫣扔了信纸就跳脚起来,「好大的架子!她以为她是谁?」
宁玉嫣因跑动而微微涨红的脸,这会儿已经成了血红的颜色,指着飘落在桌案上的信纸,鼓了一肚子的气似乎都不知从哪骂起了。
宁夫人多少也有些意外的神色,但她并没有着急发火,而是垂眸似在思量着什麽。
宁玉嫣将自己气了好一阵子,都还没缓过来。
宁夫人缓缓开口道:「上河园的宴席上,你还记得吗?」
「我自然记得,那个时候就该看出来,她嚣张得不像话!」宁玉嫣啐道。
「不是,是她和周六小姐见面时的情形。」宁夫人摇头说道,「当时没有细想,如今细想起来,她们应当是早就认识了。」
「母亲说什麽?」宁玉嫣瞪眼。
「也许是因为睿王府而结识,但更可能的原因是因为睿王世子。」宁夫人垂眸看了看桌上信纸,「莫非,周六小姐倾心於世子爷?」
宁玉嫣张了张嘴,半晌道:「这也不算奇怪,周六小姐不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有自己喜欢的儿郎有什麽奇怪?更何况是世子爷那般玉人……」
她说着,自己也脸红起来,想到那一日在马车上,纵然有宁春草碍眼,但自己仍旧是和睿王世子坐得那麽近,不大的空间里,好似周遭都充斥着睿王世子的气息,想到这,她的脸越发红透。
「那春草不见她,也就不奇怪了,她会辗转透过你请春草相见也说得通了。」宁夫人点点头道。
宁玉嫣气恼,「母亲说这些有什麽用?我已经应承周六小姐了,她现在说不去,要我怎麽和周六小姐交代?」
宁夫人却是摇摇头,「她有腿有脚,如今又不在宁家,我还能帮你将她绑去不成?谁叫你那般心急,先应承了周六小姐的?我没有办法。」
见母亲不肯帮自己,宁玉嫣生气又失望,但她忽然想到那个和她一样看不惯宁春草,甚至比她更讨厌宁春草的人,眼眸一亮,跺脚道:「母亲偏心!」说完,扭头跑了出去。
宁玉嫣回到房中,立即将房门关好,只留了研墨的丫鬟在身边,也顾不得自己狗刨一般的字迹,修书一封,偷偷遣人给宁玉婠送去。
不料,第二日,挺着大肚子的宁玉婠就回到了宁家。
宁夫人吓了一跳,「你大着肚子,不好好在家养胎,乱跑什麽?」
「听闻四妹心情不好,我这做姊姊的自然应该回来看看她。何况现在才五个多月,胎象稳固着呢,大夫也说,多走走有好处。」宁玉婠笑嘻嘻的安抚了母亲,便去寻宁玉嫣。
宁玉嫣见到宁玉婠很是激动,口沫横飞的将来龙去脉讲了清楚。
宁玉婠半晌没说话。
「二姊姊也没有办法吗?母亲说,如今我们可是强迫不了她了,人家如今厉害得紧,咱们都需要仰人鼻息,日後得讨好巴结着她才行。那是宁春草宁三啊!让咱们去巴结她?这麽多年来,她在咱们面前不就跟个丫鬟一样吗?如今却要去讨好一个丫鬟?真不知道母亲是怎麽想的?」宁玉嫣喋喋不休地抱怨道。
「不能强迫她,那就让她主动想要来。」宁玉婠没有理会妹妹的抱怨,缓缓说道。
「信我不是给姊姊讲了吗?她说了,她不来,不相干的人她不见!你听听这口气……」
宁玉婠却是摆手笑了笑,「我有办法叫她想来。」
宁玉嫣惊讶又佩服的看着宁玉婠,连母亲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二姊姊却说有办法,二姊姊真厉害!还有,二姊姊对她真好!
她扑上前想要抱住宁玉婠,却被宁玉婠身边的丫鬟赶紧拦住,「二小姐有身孕,四小姐当心些。」
宁玉嫣看着姊姊隆起的肚子,讪讪站定。
宁玉婠的信送到宁春草的手上时,她正在跟晏侧妃学习舞剑。
她没有练功底子,但跳舞的底子却是很好,舞讲究柔美,舞剑却讲究刚柔相济,她常年跳舞,协调性很好,因此舞剑学起来并不十分困难,只是有些刚毅的动作,她做起来却多了几分轻柔,少了几分凌厉气势。
「别着急,慢慢来,今日比昨日已经有进步,明日比今日一定会好。且这些动作不过是陪衬,关键之举,还是在最後。」晏侧妃关起门来,亲自指点她。
关键的取人性命之举在最後一步,可最後一步是晏侧妃的保留招数,如今并没有教给她。
晏侧妃说了,除非宁春草学好了舞剑,否则最後一步她不会教她。因为她心太急,舞剑还没有学好就学了最後一步的话,就像是根基不稳固的高楼,定然会功亏一篑。
宁春草相信晏侧妃的话,便没有着急求教最後的关键一招,只咬牙努力学着前面舞剑让人眼花撩乱的动作。
她学得很用功、很努力,也肯吃苦。有性命之忧相威胁的时候,想来多半的人都会竭尽全力去拚搏。
宁春草每次从晏侧妃院中回来,浑身都被汗湿透,为避免被景珏嫌弃,她回到院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
经上次她大闹胭脂巷,将景珏从怡红楼里请回来以後,景珏再不去胭脂巷了。和那一群朋友出去玩,也都是白日里出去,一到黄昏就必然归来。纵然他那一干朋友都嘲笑他,说他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说他晚上不相聚,败兴没意思,他也浑然不在意,雷打不动般的在晚膳时陪着宁春草一道用饭。
宁春草沐浴过後,眼瞧着时辰不早,准备更衣迎接景珏回来,绿芜却将宁玉婠的信送了上来。
宁玉婠的信并不长,字也比宁玉嫣好了些许,但宁春草看信的神态却是比之前差了许多。她双眸圆睁,清亮的眸子中涌上一层赤红的恨意。
绿芜不禁有些担心,「娘子这是怎麽了?」
宁春草手中捏着的信纸都在颤颤发抖,大约是气恼所致。
绿芜虽有担心,但未得主子允许,她也不敢贸然上前去窥视信中内容。
「若让她腹中的孩子为杨氏所害……那我……」会不会再次堕入前世的枉死之中呢?
宁春草捏着信,心中惊痛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