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前一阵子她一直忙着给翠翠治病,忙着谋算鸿喜的性命,竟将那般重要的日子都给忘了。

「绿芜,你去打听打听李家的事。」宁春草将绿芜叫道跟前。屏退旁人,吩咐道,「特别是那杨氏女和我二姐姐的事,我二姐姐生产在即了吧?看看她如今情况可还好?」

绿芜闻言怔了怔。

「怎么了?」宁春草见她不动,问道。

绿芜挠了挠头。「婢子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宁春草笑了笑,「你这么问,就知道我一定会叫你说了。」

绿芜咧嘴,「嘿嘿,知道娘子宽宏,婢子才敢这般放肆。婢子听闻王府里的丫头说,娘子和娘家的关系并不好,娘子乃是庶出,跟嫡出的姐妹关系也不甚好,这话是真是假?」

宁春草看了她一眼,王府的丫鬟和她有相熟的,但在她面前说话多有忌惮。在她面前提及庶出两字之时,也会小心翼翼,十分顾及。

可绿芜开口。却爽快利落,一点避及都没有,满面理所应当这么问。

「是真的。」宁春草点头。

「既然是真的,可娘子对宁家二小姐的关心,可是超出了这个限度了。先前娘子约见李布。说那一番话,就看出娘子对宁二小姐关心非常,倘若那时候,还能以为娘子是因为要见鸿喜,而借故相问。如今娘子再留意李家,就只能是真的因为宁二小姐了吧?」绿芜狐疑道。

宁春草点头,「本来就是因为二姐姐呀。上次见鸿喜是真,警告李布要对我二姐姐好,也是真。」

绿芜露出不明白的神色来。

宁春草垂眸轻笑,她如何解释她因为前世的遭遇,今世不想叫二姐姐惨死。倘若二姐姐死,她会联想到自己的宿命,想到自己前世就是在二姐姐惨死的三天后一命呜呼。

也许是出于对死的畏惧,也许是出于心中的不忍。不管二姐姐对她好与不好,她今生都想叫她好好活着。不用死于非命。

「你只管去留意打听就是,旁的,不用操心了。」宁春草叹了口气,有些事情,解释不清楚不如不说。

绿芜点点头,却仍旧没有退下,反而是小心翼翼的觑着宁春草的神色。

宁春草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想说的,就一口气说完吧。说一半,藏一半,你累不累?」

绿芜赶忙开口,「真累!婢子是想要问娘子,想不想知道翠翠和她老娘如今的情况?」

宁春草闻言,动作一顿。

她原本正在伸手推窗,绿芜话音落地之时,她刚好将窗户推开,一股冷风扑面吹来。

宁春草打了个寒战,屋里静的只有寒风吹动窗棂的声音。

她缓缓穿过脸来,看着绿芜,动了动朱唇,欲言又止。

绿芜轻笑颔首,「阁主叫人送了消息来,说将翠翠和她老娘都安置在凌烟阁的产业下头了。翠翠的老娘年纪大了,没给安排活计,还指了个乖巧伶俐的小哥儿,认在她膝下,管她叫干娘。给翠翠安排了绣娘的活计。如今还在学习中,并未真正上手。」

「哦……」半晌,宁春草才轻轻应了一声。

绿芜看她一眼,又说道:「翠翠很喜欢绣娘这活儿,学得很认真。如今笑容也多了,一大群的绣娘聚在一起,一起学一起练,年岁也差不多,都有话说。她比以往开朗多了。」

宁春草点点头,「姜大哥安排的很好。」

「翠翠也托人带口信儿,」绿芜语速忽然变得很慢,她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的觑着宁春草的脸色,「她说,她已经释怀了,还是感念娘子是她家的恩人的。阁主跟她说清楚了,她知道当初的事情不怪娘子。她哥哥能为娘子挡箭而死,她哥哥不怨不悔,她也为她哥哥骄傲。」

宁春草望着窗外已经凋尽落叶的枝桠。默默的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开口道:「若是有机会,我再探望她吧……」

可屋里安静的似乎只有她和风的声音,听不到绿芜的回应。

宁春草转过脸来,这才瞧见,屋子里真的只剩下她独自一人,临窗而立,绿芜早已不知何时,就退了下去。

报仇的事情变得和计划不一样。

如今这情形,宁春草已经对报复不怀希望。叫她杀了姜伯毅,她不想做,也做不到。不若换个角度,尽力去救她所能救的人,或许她也能逃脱宿命呢?

虽然希望渺茫,但总比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日日盘算着死期来临的日子要好过的多。

绿芜打听了李家的消息,她得知杨氏女已经生产,诞下李布的庶长子。

庶长子未满一岁,不能列入族谱。那在这一年之内,李家会不会有别的变故?前世临死产房中看到那一幕,对宁春草的冲击非常大,一直到现在,她闭上眼睛,还能清楚的回忆起来。

她十分担心,担心前世的情形,会变一种新的形式,在今世重新达成。

若想要杨氏女诞下的庶长子,变成嫡长子,那么只要除掉宁玉婠,就不难做到了……

宁春草又看到那接生婆的脸。看到那接生婆面无表情的捏着几根银针,下手又准又狠的将银针捻入宁玉婠的身上。

气息奄奄的宁玉婠下体之中,就流出一个青紫的婴孩儿来……

那板着脸的接生婆忽而回过头,一双眼睛死气沉沉的看着宁春草。

「是她!」

宁春草猛的睁开眼,阳光透过绞纱的格子窗。漏进屋内。

景珏穿着柔软舒适的家居衣服,坐在床边,目光缱绻望她,「是谁?你梦到谁了?敢梦到爷以外的男人,爷要去打断他的腿!」

宁春草轻笑。笑容如透过绞纱的阳光一般美好,「婢妾梦到了女人呐,爷也要去打断人的腿么?」

「女人?那就罢了。」景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缓问道,「又做噩梦了么?」

难怪他此刻这般温柔,提到噩梦,便会想起当初被他摔碎的天珠项链。宁春草从来不提,可她越是不提,他心中的坎便越是过不去。

若是她频频抱怨,说不定他心中那点愧疚也就磨平了。

可她越发温婉善解人意。叫他自己都不好意思。

「没有,就是平常的梦而已,哪里就是噩梦了?」宁春草笑着说道。

景珏看着她的眼,见她并不躲闪,也不再追问下去。

只是他却不知道。不在他面前之时,宁春草回忆起那个梦来,脸色变得煞白难看。

「绿芜,二姐姐她真的,一切都好么?」宁春草不减担忧。

纵然绿芜每日都来向她汇报从李家打听到的情况。「很好呀,宁二小姐吃得好睡得好,胎相也好,没听说哪里不好的。」

「消息可靠么?」宁春草皱着眉又问。

绿芜险些笑出声来,听闻是宁春草要打听情况,便是这一点点不足挂齐的小事,凌烟阁阁主也是派出了阁中排的上号的探子。

连那探子都频频向她抱怨大材小用,牛刀杀鸡。岂知,娘子这儿还不放心呢!若叫那探子知道,还不当即就以头抢地!

「娘子放心吧!」绿芜垂眸忍笑。

宁春草却是摇了摇头。她不能放心。平常人的梦,也就是梦罢了。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她再将自己的梦当做平常梦,那她可是就有些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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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不为后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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