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宁春草踩上船板之时画舫轻晃,她头回坐船,看着下头的水,有些眼晕。脚步踟蹰,讪讪从船板上收了回来。

睿王世子见她磨蹭,没耐心道:「快上来!」

宁春草抬脚又犹豫。

他看着,索性重新从画舫跳上船板,伸手握住宁春草的手,半拉半拖将她拽上了船。

船行湖上,他对她格外小意温柔。问出她会下棋,便摆出棋盘来,黑白对峙,他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温存,眼底却难掩不耐。

「世子爷为何要同小女子游湖?」宁春草语气温柔。

睿王世子抬眼瞥她,「叫你来玩,只管玩就是,问那麽多?」

「瞧世子爷在勉强自己,小女子其实对游湖也无甚兴趣……」宁春草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睿王世子冷笑一声,「小爷请你,你说没兴趣?」

「小女子只是有更好的提议。」宁春草温柔不减。

「你觉得自己够格让我听你的提议?」睿王世子语带嘲讽。

宁春草心头不耐,脸上表情却温柔如水,「只是不忍世子爷如此勉强自己,做一场戏给人看而已,何必这麽憋屈?」

睿王世子闻言,戏谑一笑,「做戏?」

「世子爷本就对我无意,却故作温柔小意,不是做戏?」宁春草拿着帕子,半掩轻笑。

睿王世子越过棋盘,倾身靠近她,呵气在她耳畔,暧昧至极,「原本无意,这会儿又有意了怎麽办?」

「既有意,世子爷更当听听小女子的建议。」宁春草往後仰身,微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睿王世子伸手勾住她的下巴,嘴角含着邪魅狷狂的笑,「你还没资格。」

「真的?」宁春草挑眉问道:「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睿王世子轻笑,却未收回勾着她下巴的手。

宁春草却突然别开脸,忽地起身,哗啦一声,将棋盘推翻,莹润的黑白棋子滚了一地。她冷脸看他,「放我下船!」

她语气严厉,表情冷然,哪里还有适才的温柔婉约?

睿王世子皱眉,眼中尽是被冒犯的不悦,还有一点隐隐约约的紧张。

见状,宁春草猛拍案几,喝道:「你是世子,就可以随意欺压良家女子?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你敢罔顾王法?」

睿王世子皱眉冷笑,「宁春草,你唱的是哪一出?」

宁春草压低了声音,「我不问世子爷做戏给谁看,但我起码能选择配合,或是不配合,世子爷说呢?」

「那你想怎样?」睿王世子忽而坐了回去,看着宁春草的眼神,虽有不快,却饶有兴味起来。

宁春草笑道:「小女子要去延庆观,还望世子爷首肯。」

「去延庆观做什麽?」睿王世子问道。

宁春草垂眸,「我不多问且配合,换世子爷不问,如何?」

睿王世子微微颔首,「也罢。」反正他想知道,多得是办法。

画舫掉头,往岸边驶去。

宁春草难得出门,今日能够不在宁夫人控制之下,还真是借了这位小爷的光。

延庆观的道士们瞧见宁春草是在睿王世子的陪同下来的,因此当她说要拜见玄阳子道长,没受什麽推诿,便顺利见到人。

睿王世子倒算守信,并未同她一同去见道长。

「叨扰道长,乃是有一事不解,道长名声在外,德高望重,恳请道长指点迷津。」宁春草在蒲团上跪坐下来。

案几後头的玄阳子抬眼,观了观宁春草面色,微微摇头,「姑娘的迷惑,贫道帮不了忙。」

「道长还没听,怎知帮不了?」宁春草心头一紧。

玄阳子掐指算了算,高深莫测地道:「姑娘有恶梦缠身,不得摆脱,想求得安宁之法?」

宁春草闻言,脸色大变,「我还未说,道长就已经知道,可见道长道法高深,既如此,怎能知而不帮,袖手旁观?」

「非不愿帮,实乃帮不了尔。」玄阳子摇头晃脑,「姑娘命里有异数,隐含天机,天机不可泄露。所以姑娘的恶梦,贫道解不了。」

宁春草想到自己已死,却又醒来回到九个月之前,自然是命里有异数!难不成连这点都被眼前的玄阳子道长知道?她心头忽而有些怕,施礼道:「道长难以相帮也就罢了,不多叨扰……」

「不过贫道可以为姑娘测个字。」玄阳子忽然说道。

宁春草心头打鼓,「测字又有何用?」

「字由心生,贫道不能为姑娘解惑,摆脱困境还是要靠姑娘自己。」玄阳子轻声说道:「或许解决之法就在姑娘的字里。」

宁春草犹疑不定,玄阳子却已经提笔蘸墨,将案几上的纸向她推了推。

宁春草吸了口气,挽着广袖,接过笔来,提笔犹豫片刻,在纸上落下一个「劫」字。

玄阳子捻须看了半晌,「心中有劫,命里有劫,劫字去力,便为去。力没了,劫也就去了。」

「力没了?如何才能让力没了?」宁春草放下笔,急切问道。

玄阳子却是摇摇头,「这便要看姑娘自己了。」

宁春草气得憋了口气在胸中,「道长分明知道,就不能说明白些吗?」

玄阳子高深莫测的捻着胡子,温和一笑,「姑娘请吧。」

宁春草愤然起身,转身向外,临到门口,又不死心,「道长真的一点提示都不能给?」

玄阳子沉默片刻,「力为恶力,化解乃是上策。」

宁春草还要再问,门外进来一个小道士,躬身道:「我家师父还要修行,姑娘请吧。」

原以为睿王世子等不了她,已经走了,毕竟看他对这京城最大的延庆观并无什麽兴趣的模样,但宁春草出来才瞧见,他还真在玄阳子院子外头的杜仲树下头坐着等他。

宁春草上前行礼,他才撩袍站起,「问完了?」

宁春草点头。

「完了跟我走。」睿王世子迈步往前,宁春草连忙提着裙摆追上。

他却冷不防地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俯身靠近她。

延庆观香火旺盛,人来人往的道旁,两人离得很近,周遭香客都投来暧昧目光。

「我迁就了你,接下来,你是不是也该好好配合我了?」睿王世子邪笑说道。

宁春草脸上发热,「但请吩咐。」

睿王世子满意点头,上了马车,也不告诉她去哪,只靠进座椅之中,似笑非笑地看她。

宁春草没在意他放肆的目光,垂眸想着玄阳子的话。化解恶力?怎麽化解?什麽叫恶力?

一时想不明白,她抬头要问睿王世子,需要如何配合他时,马车却忽而停了下来。

睿王世子面色微凝,目光如炬看她,「知道爷的名讳吗?」

宁春草摇头,她商户庶女,如何能知道堂堂睿王世子的名讳?

「景珏。」

「嗯?」

「记住了没?」

宁春草点头,下一刻便被这名曰景珏的睿王世子给牵着手,拖下了马车。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宁春草打眼一看,便知这琼楼玉宇的地方乃是睿王府。

景珏到底叫她配合什麽都还没说,就拉着她奔了正院,见他们的仍旧是昨日有过一面之缘、且看她甚是不顺眼的晏侧妃。

不见王妃,也不见睿王。

晏侧妃斜了一眼宁春草,估计实在看她碍眼,便只做视而不见,「世子今日又往哪去了?周将军夫人今日前来,还问起了你。」

「问我作甚,我跟她非亲非故。」景珏一脸不屑。

晏侧妃笑道:「怎麽是非亲非故?你小时候周夫人还抱过你呢,且周夫人家的嫡女和你年岁一般,如今出落得花容月貌,兰质蕙心。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过,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景珏嗤笑摇头,「她如何,跟我有什麽关系?」

晏侧妃笑容暧昧,故意看了宁春草一眼,才开口道:「世子年岁也不小了,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

景珏点头附和,「你平日里说话我不爱听,唯独这句话说得不错。我是该成家了,我也有心仪的人了。」

他说着一把拉过宁春草,将她推到晏侧妃面前。

晏侧妃这下再也不能装作看不见她,好看的眉头立时皱起,彷佛能夹死苍蝇一般。

「我要娶她。」景珏这句话,无异於平地一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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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不为后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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