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宁春草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柔和。
渐渐听不见了。
她抬手摸了摸宁念的额头,温度已经正常了。
宁念这会儿也睡的安稳了。
却忽而有孩子的啼哭声,从外头传了进来,将正看着宁念的宁春草吓了一跳。
她侧耳一听,乃是宁怀的声音。
她连忙起身,膝盖却不小心撞在了床头四脚矮几上,疼的她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唯恐再将床上睡的安稳的宁念给惊醒了。
她咬着牙,忍着疼,一瘸一拐的出门了。
宁怀的哭叫声,却越发响亮了。
「圣女?」巫女竟亲自守在门口,瞧见她出来连忙招呼,「圣女的腿怎么了?」
宁春草摆摆手,「没事,你进去看着宁念,我去瞧瞧宁怀。」
巫女连忙点头进屋,宁春草则快步向隔壁房间走去。
宁怀正在丫鬟怀中踢打哭叫。闹人的样子活像个小恶魔一般。
「怎么回事?」宁春草沉声问道。
宁怀听到她的声音,这才睁开眼来,瞧见是她,连忙抹了抹眼泪,从丫鬟怀中跳了下来,快步向她跑来。
宁怀比宁念长得快,跑的也稳,如今已经能独自快跑,也不会摔倒。
他跑到宁春草身边,伸手抱住宁春草的腿。将自己脸上的鼻涕眼泪都蹭到宁春草的衣服上,抬着一双委屈的小脸儿,瘪瘪嘴道:「娘,娘娘……」
「大公子寻不到您,以为您也不要他了。怎么哄都哄不住。」丫鬟在一旁解释道。
宁春草行巫祝,给人医治的时候,不能被打扰。所以宁怀要寻她,自然寻不见。
看来李家倒台,杨氏女的离世,在这小小孩子的心中,还是留下了阴影。
他如今已经将宁春草当做自己的依赖依靠,才这一会儿功夫不见,就哭成这样。
宁春草蹲下身来,抬手摸了摸宁怀的头。「弟弟病了,我去给弟弟看病,并没有不要你,知道么?」
宁怀乖巧的点了点头,哪还有半点闹人的样子?
丫鬟在一旁赞叹道:「还是圣女有办法。」
正迈步进门的苏姨娘。闻言却是长叹了一声。
宁春草连忙回转过身来,「姨娘怎么不去歇会儿?可是吵着您了?」
苏姨娘摇了摇头,「本就睡不着。原想着劝你将两个孩子送回京城宁家去,宁夫人不是心狠之人,就算是看在宁念的份儿上,也不会苛待宁怀的,你大可放心。可如今看来,这两个孩子根本离不开你,你怕是也不放心将他们送回去吧?」
宁春草垂眸,没有说话。
「咱们如今没有安定下来,北上之路本就不好走,还要绕到凉州,宣化,在由西北南下,这一路。大人也就罢了,两个孩子毕竟这么小……」苏姨娘没说完,便看出宁春草抗拒的神态,她无奈停下了话音。
「圣女,您看这个!」却有黑衣人从苏姨娘背后躬身上前。双手奉上一个纸卷。
宁春草起身,将宁怀交到丫鬟手中,接过纸卷来打开。
这么一看,她便愕然一愣。
苏姨娘就近她,低头看去,「通缉令……」
三张纸卷,分别绘了春草,她,以及巫女的肖像。下书并没有提及她们的身份,只道是朝廷通缉要犯,开出的奖赏条件再诱人不过。
若是能活捉了她们上交朝廷,甚至能封侯拜相!这对一般人得有多大的吸引力?
「景珏疯了!」宁春草咬牙说道。
苏姨娘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
景珏做事,向来只随着自己的心意,她突然不告而别,依景珏的性子和对她的感情,更够善罢甘休才怪。
「春草,这次是你任性了。」苏姨娘示意巫教的人退下,拉着宁春草的手,往里间走去,边走边缓缓开口,「你和景珏已经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着来的?非要这般一走了之?是你不信任他,还是你在赌气?不能有孩子就不能有了,你该当面告诉他,问清楚他的态度。他若能接受,你们就如同现在一样相处不是正好?他若不能接受,就为他纳妃,叫他有子嗣传承。」
苏姨娘的话刚说完,宁春草就连连摇头,「不要。」
苏姨娘一噎,瞪眼看着她。
「我希望他能有自己的孩子,可我却不能看着他和别的女人亲密。姨娘,我承认我自私,我只想独占景珏。不想同任何人分享他。想到他和别的女人……我不能接受。可我又不能为他诞下子嗣,有什么理由可以独霸着他呢?」宁春草无奈笑着摇头,「只能这样啊,我离开,眼不见为净,刚开始他自然会想念,我也会想念,日子久了,他也就忘了,我也能释怀了。」
苏姨娘略有不赞同的摇头,「能么?」
宁春草失神了片刻,又狠狠的点头,「一定能。」
「圣女,咱们走吧。」巫女在门外,低声禀道。
宁春草略微一愣,如今天色都已经黑了,他们好不容易包下了整个客栈,投宿下来。正是应该好好休息睡上一觉的时候,怎么就要走呢?
巫女得了允许,这才迈步进屋,「禀告圣女知道,通缉令已经贴到各个城门口,并有衙役沿街巡查,咱们若是再不走,只怕就走不了了。这客栈里的掌柜伙计,我都叫人盯住了,可仿得了一时,防不了漫漫长夜呀。咱们还是尽快上路吧?」
宁春草看了看被她扔在一旁的通缉令,不由有些生气的跺了跺脚,「起程!」
原本预想中,能够好好休息一下,好好睡上一觉的这个夜,又毁了。
他们一行人乔装一番,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赶在城门锁闭以前,匆匆出了城。
路上宁念饿醒了,哭闹不止,招得宁怀也跟着哭起来。幸而宁念的高烧已经退了,如今哭,只是肚子饿而已。
丫鬟抱着他,宁春草亲自给他喂了饭,这才哄住了他。
宁怀瞧见。也闹着要宁春草喂饭。不然就红着眼睛,委屈不已的看着宁春草,好似怪她偏爱弟弟不爱他。
宁春草顶着晕腾腾的脑袋,哄了这个,又去哄那个。
如今才知道。有孩子,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如今这两个孩子都已经一岁多了,尚且如此不好伺候,倘若是刚生下的小婴孩,得有多麻烦?
她垂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心头又忍不住的泛酸,即便麻烦,也是令人向往的吧?
两个孩子吃饱了,又在马车上睡了过去。
丫鬟的怀中许是没有他们在宫中柔软的小床舒服,更是坐在这颠簸的马车上,两个孩子一直睡得不甚安稳。
宁春草自己也休息不好,且看到苏姨娘眼睑上尽是一片疲惫的灰青之色。
这般赶路,只怕熬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垮下了吧?
虽信上骗景珏说,她是要南下,而出了京城,她就直接北上。要由西北绕去南境。
可她忘了,如今景珏已经是一国之君,他一声令下,海捕令一张贴,她根本是无从遁形,逃无可逃啊?
宁春草气恼的跺了跺脚。
闭着眼眸的苏姨娘立时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宁春草收敛神色,苏姨娘尚未抱怨呢,硬拉着苏姨娘上路的她有什么可抱怨的?
在通缉令各处张贴之下,宁春草一行一路更为艰难困苦。大的客栈不敢投宿,小的客栈又容不下他们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