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水月庵外,一小姑子在门前扫着落花。张黎儿一身素服,在一旁的石桌上抄录着佛经,她的面色清淡从容,这些年,在宫外,她倒是觉着比在宫里的时候要来的舒坦。
“姐姐!”张沐尧远远的就看到了张黎儿的身影,一路小跑着上前。
张黎儿见状,伸手拿出袖中的绢帕,替他擦拭着额间的细汗:“慢些走,跑这么急作甚,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张沐尧听她这样问连连皱眉道:“诶,别提了,最近我有件顶头痛的事,还需得姐姐出面才好。”
张黎儿一听,不禁掩面笑道:“倒真是奇了,竟然还有你能头痛的事来,那可不一般。倒是说来听听,姐姐替你想想法子。”
张沐尧苦着脸道:“可不是爹爹,这些天总念叨着,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成日找这京师里头的媒婆来做媒,咱们府上的门槛都快被这帮子踩破了。军中军务繁忙,可不是好不容易抽了个空回家探亲,爹爹就这样对付我,可比军中还要苦。”
张黎儿“嗤”的一声笑:“我道你是遇着了什么难事,原是如此。沐尧,你如今也老大不小的年纪了,若说是娶妻生子,也是平常事了。”
张沐尧俊秀脸上显得有些为难道;“可是,即便如此,也不好随意就给我指了谁吧?说起来,我如今好歹也是大将军了,怎么就连婚事也还做不了主呢。”
张黎儿摇了摇头:“沐尧,打小但凡你心里头装了事,可就瞒不了我。说罢,你在关海可是有心爱之人了?亦或者,你瞧上了哪一家的姑娘?”
张沐尧一听,急的红了脸:“姐姐说起来也是参佛之人了,净拿我打趣了。”
张黎儿微微笑道:“姐姐也是过来人,哪里会不晓得你的心思呢?况且我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可说的。”
张沐尧略略点了点头:“倒也不是旁人,就是……那从前皇后跟前伺候的鸳鸯。”
张黎儿一听,脸色一变,忙搁下了手中的笔:“怎偏巧就是她呢,你又不是不知晓,她可是南疆放到咱们钺国的细作。如今虽说是因着皇上的御命给特赦了,可她仍旧是宫里的人,你又怎么好相与的呢。”
张沐尧皱眉道:“情之所钟,情非得已啊。再说了,这情爱之事,又哪里是算得着的。从前先皇后在关海营帐的时候,还拿我与鸳鸯打笑,说是要做一对媒,那时我还不屑于议题,如今想来,倒是冥冥之中注定之事啊。”
张黎儿道:“她如今可是在姹贵人手下当差,姹贵人如今可是小皇上跟前的红人,要从她手下要人,只怕是不容易。”
张沐尧道:“正是了,因而这才特意来找姐姐帮忙的。从前在宫里头,姐姐与先皇后最是要好。这小皇上,又最是在乎先皇后的话来,因而你若是帮我开这个口,想来事儿便会简单很多。”
张黎儿笑笑:“不曾想,竟还有一日,你是为了一个女子来求我。罢了,罢了,世间有情人难做,我便帮一帮你罢。至于这皇上听不听,可就由不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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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是九月里,也正是秋闱发榜的时候。这是周昊然登基以来的头一次行的科举,但得见了这榜单,一时间,京师内诸人大哗,议论沸腾。
不少落榜的秀才们义愤填膺,指着榜单上的几个人名,纷纷指骂考官欺上瞒下,行贿通贿,竟将不认识的草包名字也给放进了榜单。
监生李春生首先发难,愤而检举,向李玖詹呈送告帖,请其转皇帝阅看。又刻写了揭露帖,投送各衙门,说的正是分房考官楼邺纳贿之事。不久以后,京郊考生姜画行再写揭帖遍传京师内瓦,可谓嘲骂了本次科举的私舞弊。
此时又传出,李春生与姜画行被楼邺威胁,先后被动用私刑。流言猛于虎,京师百姓情绪被这些传闻搅动的群嘲激愤。连街谈巷议也拿这当作最时兴的话题,茶馆里头更是津津乐道,可谓一浪高过一浪,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看新皇帝的好戏。
外头民情如此,李玖詹府中自然也不例外,虽然李府从来严禁下人们谈论国事,可是今儿个一个书童、一个茶童,在书房小院的回廊外处,只围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
“有道是,身体肤发受之父母,那些秀才们,但凡毁了一二,那都是罪过。可是你们猜怎么着,那位李监生竟然敢剪去一撮长发去告御状,大闹科道衙门,甚至还拦了咱们家老爷的轿撵,如若不是心中怨恨极了,想来也不至于急到如此。”
“这帮庸官,真是不要命了,咱们老爷才说了要行严政,这考官就纳贿作弊,可不是自寻死路么。“书童不免要卖弄他知道得多,不免得意说:“跟你们说吧,何止是那姓楼的考官,便是一个叫任万阳的,早就动了歪的。他家考前三个月起,客厅檐下就挂上一个鸟笼,养一只黄鹂鸟。”
茶童不禁问道:“这可就叫人看不懂了,可是有什么用意么?”
书童说道:“既是知道他是监考了,那自然就有人找上门去,他就故意当着来人的面,去逗引那黄鹂鸟儿,好不威风,不止大声训诫下人,要其好好喂食喂水、清扫鸟笼,还三番两次说这鸟的珍贵。那来人不免要问:这鸟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大人这样爱惜?他便说:这鸟可是从天帝那里飞来的,展翅高飞,可以上达天听。这话说完,那些上门来的人心下还不知晓么,自然心领神会,还不大捧银子大捧银子地送!”
茶童不禁问道:“那有没有不送钱能榜上有名的主儿呢?”
“傻呀,没钱,有势也行。你看咱们京师里头,但凡是三品以上的世家大族子弟,不是一个个全都中了吗?甭说漏了谁,就怕是没考,这就注定要中了。”书童说道。
“可就苦了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子弟了。”茶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