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历史理论。
话说义军攻克了汝州，汝州又处洛阳东向，如此一来，洛阳方面震动极大——官员们纷纷仓惶奔逃，富豪财主们也携带家眷、收拾细软，车载马伏的逃出城外避难。
官贵尚且如此，城中百姓更是惊恐慌张，拖家带口跟着大部队四散而逃者不计其数，很多人无地可去、无亲可投，最后更是只得遁入深山。
一时间，整个洛阳陷入一片混乱。
僖宗闻听汝州失陷大为震惊，他颓然坐于殿上，取消了未来三天所有的玩乐项目，以表示对此事的担忧。
汝州向西百里便是东都洛阳，洛阳之后，便是天子门地长安；可正如史书记载的那样、正如冷狄所解析的那样——王仙芝是没有前途的。
“王仙芝很清楚，再往前走就要面临无可避免的恶战，甚至……也可以说是最终的决战，洛阳一战若是胜出，那长安唾手可得。”
“他不是没去么？”
升起篝火，恒常英带着安歌小妹已是休息了，冷狄和赵英杰坐在火堆边，开始分析起当下局势，听冷狄剖析王仙芝，赵英杰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冷狄看了他一眼，史书及课本上都记载了王仙芝最终还是放弃了西进直抵东都洛阳的策略——这人其实就没有决心想要和唐王朝决一死战、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欲取而代之的想法。
王仙芝的起义和黄巢的不一样，王仙芝……就是想等着朝廷招安而已。
“嗯……至少史书上是这么记载的。”冷狄添了把柴，突然想起上一次和赵英杰一起烤火……还是在那莽莽丛林里，这才没多久，俩人的关系就发生了质的改变，不得不说真是命运弄人诶。
“王仙芝决定避战，我记得大抵的路线应该是向南回撤……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冷狄心里想着的事儿赵英杰并不知道，他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下一步应当如何。
讲道理，按照冷狄设定好的计划，当下他们应是赶往蕲州，那里对历史进程、对义军和唐王朝来说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但经过面见汝州刺史王镣这事之后，冷狄突然有了些其他的想法。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这样吧，让恒常英和后安歌先行赶去蕲州，我们俩回汝州去。”思忖良久，冷狄方把想法道与赵英杰听。
“回汝州干什么？”赵英杰不解，汝州目前已落贼手，再回去……这不是找死么？
“诶，你别忘了，我俩还是义军小队里的人呢，回汝州当然是归队啊。”冷狄笑笑，兀自拨弄着柴火堆，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看他如此，赵英杰有些不乐意了，他将身旁背包一紧，正色道，“我真的是很讨厌你这种故作高深的模样，你究竟想干什么？直说，我绝不会允许出现上次后府那种惨剧！”
“啧，”冷狄闻言蹙蹙眉，将目光转向这人，有些委屈的反驳道，“怎么搞得每次我想干点什么你都觉得是坏事呢？”
“因为你干的就是坏事！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是不争的事实，你就是个——”赵英杰话到这里便就停了，大概是觉得……老这么说也不是个事儿。
冷狄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争辩，只是笑笑，沉默了半晌，才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就像我之前说的，历史无法靠人力来左右，它有它自己运行的轨道，但这个理论要和平行世界理论相契合才能说得通。如果我们现在去找到柴荣，去找到李克用，或者是直接想办法杀掉王仙芝和黄巢……或许最后还是会有个谁站出来，扛下历史进程的大旗，最终结束这乱世，建立大宋王朝。不过这样一来，你我所熟知的那条历史时间线定然是要发生巨变的。”
“所以呢？”赵英杰想不出这些和折返汝州有什么关系。
“所以之前在汝州的时候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冷狄目光幽幽，盯着篝火堆攒动的火苗一动不动道，“王铎的汴州城在史书上的记载确实没有失陷，我们过去帮忙，顺理成章；而王镣的汝州在史书上的记载则是如同现在我俩所见这样，王镣城破被俘……”
“这有什么问题么？”赵英杰还是觉得听不明白。
“问题就在于……汝州这一战我们也掺和了，但因为王镣不听劝告导致了这结果，所以我就在想……我们这次去汝州失败的原因，究竟是因为王镣这个人本身就不行，还是历史的纠错能力在发挥作用，亦或者，这俩者是相辅相成的。”
“你、你的意思是……”赵英杰一愣，有点听明白了。
“是啊，”冷狄点点头，“我的意思是，有没有这种可能——就算我们再如何背道而驰、再如何努力破坏历史进程……最终都是在做无用功？打个比方，历史上王仙芝马上就要兵败被杀，我们无论怎么救，他还是要死在书本上所记载的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再者，黄巢最终是要攻入长安，那无论我们使什么计谋想杀死他……他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完成历史交给他的任务。”
“这个……”
听冷狄说起这些东西，赵英杰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诚然，他说的这些也不是没有道理，之前赵英杰想辅助起义军，也是担心自己引发蝴蝶效应从而改变历史进程——毕竟这事儿看起来真的是非常非常简单。
而且如果没有汝州这次献计失利的话，对于冷狄这番话赵英杰其实也没多大想法，可偏偏……就没成。他之前一直认为所有的原因都出在王镣这个人身上，现在听冷狄这么一分析，才意识到问题可能比想象中的更为复杂。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了想，赵英杰很快便明白了冷狄为什么要决意返回汝州了。
“我得回去确认一下，这究竟是人的原因、历史自己的原因，还是说……这俩者都无法撼动。”
冷狄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而且说得风轻云淡，给人的感觉似乎就是要去做一件很得心应手的小事，不在意有何结果，也不足为人道……这让赵英杰很是震惊。
要知道，在目前这种局势下，无论是起义军、藩镇节度使或是唐王朝，他们考虑的最多的无非就是这天下到底姓什么，而赵英杰没料到，面前这人考虑的居然是四维空间里那些东西，这……这……这简直让他不知该如何说。
“怎么？很奇怪吗？”冷狄从他惊愕的神情中看出了端倪，微微一笑道，“术业有专攻，我既然是学霸，考虑这些问题、求证这些问题……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难道不是份内之事么？比起你那种穿越就是为了匡扶正义、普渡众生的想法来说，我更想知道……命运把咱们丢到这地方，到底是想干什么。”
和冷狄他们这类人辩驳真是特别烦。赵英杰闻言也懒得和他争辩，只是觉得他求证这些东西……似乎也没什么用？
“当然有用了。”冷狄搓搓手背，很认真地对赵英杰说道。
“既然我们现在都已经穿越了，那么除了当下的时代、事件、走向之外，更深层次的问题即便无法全窥，那至少也得知道一二，如果能确定历史进程能不能人为改动或是破坏……这对我们后面要做的事情可以说是至关重要的，而且比起‘不知道结局如何的忐忑兴奋’，我觉得‘在知道结局的基础上、去了解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详细过程’更加其乐无穷——当然，如果这些事还涉及到性命攸关的话就更是了。”
思维超脱不了认知，哪怕是幻想也不能凭空想象，根据的同样是人的认知，这说明人类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永远无法认清自我，但有幸亲身体验穿越这种事……说不定可以借此机会窥视到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不是，你到底想干嘛？”赵英杰真是越听越糊涂。
“总之不是杀人放火，你安心了。”冷狄将最后一把干柴塞入火堆，起身拍拍衣服，便将这事给敲定了。
赵英杰也无法，他只好将小妮子们喊起来，劝慰了不明原因的恒常英一番，便伙同冷狄翻身跨马，再次悄悄返回了汝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