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口子忙活着做了几碟菜,熬了米粥,几人围着桌子边吃边笑,好不热闹。
「相公,脱了草鞋,然後把你的两只臭脚踩上来。」离儿抿嘴笑道,在二疤的脚边放了一张宣纸。
二疤狐疑地眨了眨眼睛,随即幽黑的眼睛猛地一亮,欢喜地看着自家小媳妇,两三下便扒了草鞋,把宽大的脚心踩了上去,呵呵笑问道:「娘子,你该不是真的要给为夫做草鞋吧?」
离儿不置可否地挑挑柳眉,「怎的?你怀疑娘子我的本事?」
二疤笑着摇摇头,姑且不说她的本事,就是小媳妇做的草鞋再难看,穿起来再难受,他都会视如珍宝。
离儿将木箱子里的笔墨纸砚取出来,在砚台里掺上一点山泉水,磨了起来,随後取了一只小毛笔沾上墨汁就凑到二疤的脚边。
「娘子,你是要用这笔画鞋样子?」二疤嘴角微抽道。
「对。」离儿头也不抬,回答得相当乾脆,低头苦干的样子看起来认真极了。
沾上墨汁的笔贴着二疤的脚沿画了一圈,脚上自然也是沾上了墨汁,二疤有些哭笑不得,却是一动不动地任小媳妇折腾。
完工後,二疤收回脚,便见小媳妇兴奋地收好了图纸,然後又在箱子里一阵翻找,他低头打量着自己脚上的墨汁,无奈摇摇头,看来要赶紧清洗才行。
用过午饭,离儿便丢下二疤一人在家,自己乐呵呵地回了娘家,可怜二疤自己一人孤独寂寥,无聊之际便跑到深山中打猎,见到什麽猎物都要好好发泄一番。
今日遇到的山鸡格外多,不要怪他辣手摧鸡,怪只怪牠们运气不好,谁教大爷他今个儿气儿正不顺着呢,长臂开弓至饱满,却在看到某个东西蓦地停下了动作,二疤嘴角一勾,居然让他碰到了好东西。
离儿在刘氏那儿忙活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才匆忙回了小竹屋,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黑了下来,看着手里的草鞋,离儿笑得欢快极了,推开门见自家相公正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椅子上看书,离儿小跑着凑了过去,甜甜地唤他,「相公。」
没吭声。
离儿又唤了一声,还是没吭声,可怜巴巴地盯着他,心里却鄙夷道,不就是回来晚了,误了吃晚饭的时辰吗?小气的男人。
二疤眼微斜,看她一眼,淡淡道:「还知道回来?」见小媳妇背着手,明显藏着东西,气便一下子消了许多,随意将手中假作正经的书扔到一边,一把将离儿抱到腿上坐好,下巴抵在她发顶,柔声道:「以後不准回来这麽晚,让我一个人好等。」
离儿嘴角轻轻勾起,笑着将背後的草鞋递到他眼前,讨好道:「还不都是为了给相公做这双草鞋才迟了嘛,喏,穿穿看脚合适不。」
二疤没有接过草鞋,只把离儿紧紧搂在怀里,低声道:「你在我身边就好,这些东西不重要。」声音很轻,却彷佛是个无助的孩子发出的呜咽声。
离儿心尖一颤,把草鞋放到一边,双手揽住他的脖子,亲昵地靠在他怀里,「相公别怕,离儿又不会离开你,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娘子我注定是要跟着你一辈子了。」
二疤轻笑出声,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苦涩,连小媳妇也将自己刻意隐藏的不安看出来了,纵然知道她在哪里、在做什麽,但是只要她不在自己身边,他的心便无法安定下来。
也许他心里的阴影始终存在,从未消失,忆起父亲当初便是这般突然出现在了小渔村,突然和母亲结为了连理,无人知道他的过去,这遭遇同如今的离儿何其相似,而他本以为一家三口可以幸福生活下去,岂料……如今看来,却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他不知道小媳妇的过去,亦不想知道,但他绝对不会重蹈母亲的覆辙,他们一定会幸福地生活下去,一定会的!离儿不是自己的父亲尤安,而他亦不是自己的母亲孙氏。
两人依偎在一起许久,离儿才嘟囔出声,「相公,你倒是试一下我做的草鞋啊。」
二疤揉了揉小媳妇的小脑袋,朗声笑应道:「好。」弃了旧草鞋,二疤欢喜地穿好小媳妇亲手制的鞋子,没想到小媳妇针线不咋地,做的草鞋却是如此合脚,穿上後,在地上来回走了几圈,赞叹出声,「娘子,这双鞋做得真合脚,舒服极了。」
离儿得意一笑,「合脚就好。」耳根悄悄爬起一抹红晕,要不要告诉自家相公,其实这双鞋一大半都是阿娘帮她做的呢?看相公那开心的样儿,大眼睛一溜,还是算了吧,好歹她也掺了几手,就当是自己做的也没啥,如此一想,便嘿嘿笑出声。
「对了娘子,我有好东西给你看。」二疤一把拉起离儿,朝厨房奔去,离儿疑惑,没有多问。
瞧着竹篮里安静地躺着二十来个光滑柔亮的鸡蛋,离儿眼睛亮了又亮,小嘴儿张了又张,吃惊极了,有多久没吃过鲜鸡蛋了?
二疤环着手站在一侧,欣赏着小媳妇吃惊的表情,一脸的笑意。
离儿回头盯着自家相公,猛然踮起脚尖,捧住那张脸就是啵地一吻,让二疤乐得脚步虚浮,见小媳妇抱着几颗鸡蛋放在手里摩挲了许久,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鸡蛋一动不动,二疤便走上前取了小媳妇手中的鸡蛋放回竹篮,揽着她走到灶台,笑着在她眉间一吻,将一个蒸笼揭开,便见里面一碗金晃晃的、鲜嫩嫩的蒸鸡蛋,看起来好看又可口极了。
离儿惊呼一声,小手一伸便要去端碗,二疤连忙握住她的手,笑道:「碗烫手,我来端就成,娘子可以帮着盛两碗粥。」那粥他早就做好,如今已经凉了,离儿进厨房那会儿便已看见,心里有些愧疚,自家相公把一切都做好了,自己却迟迟不归,那种等待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
蒸鸡蛋很好吃,离儿嘴馋地吃了许多勺,然後把剩下的半碗推到自家相公面前,嘟嘟嘴道:「相公,我吃不下了,交给你吃。」
这几句离儿常说,为啥?因为每次离儿吃不完东西都是这般交付於自家相公,二疤也未多心,这才端起碗,几勺子就咽下了肚,果真觉得味道鲜美,离儿笑着看他满足的样子,心里有一处软软的。
本着今日愧对自家相公的缘由,离儿晚上可是好生和尤二疤恣意激荡了一番,惹得二疤胃口大开,差点儿忍不住,早早去了云端泄了出来,接下来又连番要了好几次,最後软软瘫在小媳妇的香软玉躯上,大手温柔地抚摸着那平坦的小腹,凑近那晶莹耳垂边低声道:「今晚送了这麽多进去,这里一定有了咱们的小包子。」
听着自家相公那厚颜无耻的话,离儿却是连话都懒得说了,被他折腾得骨架都散了,只是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便阖眸睡了起来。
半夜的时候,离儿是被自家相公捣鼓着弄醒的,睡眼惺忪地望着在自己身上恣意驰骋、奋力耕耘的男人,声音娇弱无力,「相公别闹了,困着呢。」
二疤爱怜地吻了吻离儿的嘴角,低声道:「娘子,你睡你的,我一个人可以办事。」
办你个脑袋!离儿心中破口大骂,这样子的话要她如何入睡?色狼、大色狼、无耻、厚脸皮……结果骂着骂着,离儿还是沉沉睡去了。
一早起来,二疤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看得离儿神清气爽,忽略掉腰间的酸痛,笑得花枝乱颤。
二疤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该干嘛干嘛,只是出门的时间晚了些。
艾草和垂盆草晒了整整三天已经乾透了,离儿这才拽着自家相公,顶着大日头把东西收进了麻袋里,才拎着两个麻袋准备进屋,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吵闹声,两人掉头看去,却是从田家传出的。
「娘子,你先进屋,我去看看。」二疤拉开门,微微推了推小媳妇的背。
「相公,我跟你一块去吧。」离儿皱眉看看田家,建议道。
「你去凑啥热闹?乖,先回屋。」
离儿这才悻悻地提着乾草进了屋,二疤则去了十几里外的田家一探究竟,既然成了邻居,有些事该关心的时候也是要关心的,哪怕做做样子也好,但是他不想小媳妇看见那骂架的不堪场面。
二疤离得最近但却是和离儿争辩了一会儿,所以已经先有人陆续去了,凑热闹也好,劝架也罢,总之人是越加多了起来。
平时本就凶悍的田大婶,也即赵氏此时红着眼睛,指着躲在田大力身後的女子叫骂,而田大力身後的郭晓梅则满脸委屈地低着头,眼睛早已红肿,闷不吭声,只顾低低抽泣着,至於憨厚老实的田老木匠一直拉着田大婶的胳膊,欲言未言,想必已是劝了许久未果。
「我是瞎了眼才会给大力讨你这麽个媳妇,整天窝在屋子里啥也不干,叫你洗几件衣裳都是委屈你吗?」众人一副了然的表情,难怪不怎麽见这个新媳妇,敢情人家吃不得一点儿苦,还待在屋里做起了大家闺秀,也难怪素来强势的赵氏会瞧这小媳妇不顺眼。
「娘,我看媳妇她是无意顶撞您,我回去会跟她说明白该做什麽的,今天就算了吧。」田大力看着拽住自己袖子的郭氏,心里直直叹气,连忙劝慰道。
众人一听,也连忙附和,毕竟还是家里和睦些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