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十七章靖江伯府遇缠郎】
沛国公府的几个娘子养在闺中,虽不至於无人知,可也没有多少人见过。对於沛国公府的小娘子,最为人熟知的便是太华县主裴蓁,和以前常伴在晋安郡主身边的大娘子裴苡。
而今日的靖江伯府之行,可以说是沛国公府庶出小娘子第一次正式露面。
薛姨娘进屋时,手上拿的正是晋安郡主所指明的那条芙蓉色对襟齐胸襦裙,配的是一件霜色短襦。
「快来,把衣裳换好,莫要让郡主等你。」薛姨娘招呼着七娘子裴蔧,眼底带着柔和笑意,脸上的欢喜之色已有些掩饰不住。
「姨娘,我害怕。」七娘子低声说道,她知今日去靖江伯府是有相看之意,几个姊妹中又以她的年纪为长,没准今日之後她的婚事就要尘埃落定了。
薛姨娘握着七娘子的手,嗔怪道:「怕什麽,这是好事,郡主特意吩咐让你穿得鲜艳一些,就说明她更看重你,九娘子和十娘子不过是做陪衬的。」
说话间,薛姨娘的眼眶却是渐渐红了,「你要懂事,到了靖江伯府若是有人问你话,要看郡主的眼色行事,在外面不可与人发生纷争,县主性子骄纵,若是和人发生了争吵,你须得护着她才行,这样郡主才会喜欢你。」
这样的话七娘子已不知听过多少遍了,她却没有任何的不耐之色,反倒是郑重的点了点头,柔声与薛姨娘道:「我明白,姨娘,我不会学六姊的。」
「好娘子。」薛姨娘欣慰一笑,双手合十,求着观音菩萨保佑此行顺顺利利。
七娘子生得白皙,身量娇小又纤细,那芙蓉色的裙子穿在她身上,把她衬得像一株插在美人瓶中带着花苞的桃枝,鲜嫩而娇美。
薛姨娘不停的点头,「七娘子以後也该这麽穿,小小年纪还是穿鲜艳些好看,衬得人气色也好,还是郡主有眼光,会挑衣裳。」
七娘子微微一笑,紧紧的攥了下薛姨娘的手,然後带了丫鬟去了拂月居。
她到时,六娘子和九娘子、十娘子还未到,见晋安郡主正在用膳,便乖觉地上前服侍。
晋安郡主瞧七娘子尚有几分好脸色,又见她穿的是她曾指明的那件芙蓉色襦裙,嘴角勾了勾,说道:「且去那坐着吧,别弄脏了衣服。」
七娘子应了一声,便乖巧的坐在那里,双膝并拢,手放在膝上,连丫鬟为她倒的茶也不曾饮上一口。
过了没一会,九娘子和十娘子相携而来,亦是乖巧的模样,请安後便坐在七娘子的身边,两人穿的颜色倒是素雅,头上也不过是簪着三朵小珠花,显得俏皮可爱,瞧着年龄也更小一些。
晋安郡主扫了九娘子和十娘子一眼,对崔姨娘和苏姨娘的识趣倒是不觉得意外。
六娘子姗姗来迟,脸上带了几分慌色,「母亲,女儿来晚了,还请母亲责罚。」
许是昨夜不曾睡好,六娘子脸上细细的敷了粉,又晕染了胭脂在脸颊,身上穿的是一件桃红色的齐腰襦裙,束的那柳条似的腰身彷佛盈盈一握便可折断。
晋安郡主眼底带了几分讥讽之意,却也懒得理会她,让人撤下席面,重新漱了口、净了手,这才带着她们出了拂月居,各自上了马车,前往靖江伯府。
马车一到靖江伯府便有人迎了上来,来人是靖江伯府嫡出的大儿媳尤氏,只见她亲热的扶着晋安郡主,笑道:「郡主来了,怎麽不见太华县主呢?刚刚夫人还念叨呢,说打去年年节後就不曾见到县主了。」因靖江伯府没有适龄的小娘子,是以上次以赏花为名的宫宴并没有参加。
晋安郡主微微一笑,让六娘子几个上前见礼,之後笑道:「太华听说寿昌也接了帖子,便要和她一道过来。」
「那等公主和县主到了正好可以和袁家的小娘子一处打叶子牌,她们算是有对手了。」尤氏掩唇一笑,这才看向六娘子几个,她知这里将来有一位是她未来的弟媳,便细细的打量了几眼,随後笑道:「还是郡主会调教人,瞧瞧这些小娘子们,都像花骨朵一般。」说着,她眼神多落在六娘子和七娘子身上,随後红唇轻轻一勾,簇拥着晋安郡主进了院子。
靖江伯府有意和沛国公府议亲,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作为嫡母,靖江伯夫人自然要给庶子好好掌掌眼,免得娶一个搅家精进门,挑唆得庶子生出异心,闹得府里上下都不得安宁。
六娘子几人上前见了礼,靖江伯夫人嘴角含着矜持的笑意,一一给了见面礼,随後与晋安郡主道:「都是好模样、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让人瞧着便高兴。」
靖江伯夫人不偏不倚,给的见面礼都是一样的东西,一水的足金嵌宝的流苏钗,也让人瞧不出她更中意哪个。
晋安郡主嘴角翘了翘,似笑非笑的,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坐在末尾的几人,随口道:「难为你能瞧得上她们,这是她们的福气。」
靖江伯夫人「呵呵」的笑着,又问道:「你说太华和寿昌公主一会一道来?我可是有些日子不曾见到她了,你也是的,她好不容易回了京,怎麽也不带她上我这玩玩?」
靖江伯夫人未出阁时和晋安郡主颇有些交情,各自嫁了人以後,来往才少了起来,想着如今要做亲家了,她的态度便带了几分亲昵。
晋安郡主笑了一声,「回了京也不安生,不是在府里养病,就是进宫陪皇后娘娘,连我这个做母亲的想要见她一面都得提前打招呼,等一会她来了,我让她好好给你见个礼。」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不长眼的人。」靖江伯夫人抿嘴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脸上的笑意渐浓。
晋安郡主笑而不语,却也明白了靖江伯夫人对皇太孙的立场,只是她能不能代表靖江伯却是一个未知数。
那厢,裴蓁绕了路去寿昌公主府上接人,刚被人迎进公主府,就见一个锦服郎君抱头鼠窜的跑了出来,形容狼狈不说,还险些把裴蓁撞倒。
裴蓁吓了一跳,等站稳了身子定睛一瞧,倒也不是生人,正是寿昌公主的驸马薛六郎。
薛六郎也被裴蓁吓了一跳,又见自己险些撞倒了人,忙朝着裴蓁一拱手以示歉意,之後便想窜出府去。
「你给我滚回来。」寿昌公主手里拿着藤条,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瞧见薛六郎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抽打,把他打得嗷嗷直叫,连躲带闪,还不忘朝寿昌公主嚷上几嗓子——
「泼妇,你个泼妇。」
寿昌公主冷笑一声,也不管他如何叫骂,上去又连着抽他好几下。
薛六郎只觉得被打之处先是火辣辣的疼,然後又麻又胀痛,不用瞧也知道,被打过的地方定然是肿了。他眼泪横飞,抱头跪了下来,再不敢叫骂哭嚎,口中直道:「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寿昌公主轻呸一声,骂道:「我看你就是几日不收拾皮就紧了,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老娘的厉害。」
见寿昌公主骂得粗俗,裴蓁忍不住笑了,问道:「这是干什麽,瞧着怪吓人的。」
寿昌公主轻哼一声,指着眼泪横飞的薛六郎道:「你不知这贱人整日寻花问柳,我一个不注意便敢闹出人命来,我若不收拾他,指不定就要翻了天了。」
薛六郎素来花名在外,就连裴蓁都有所耳闻,偏偏寿昌公主也不是个好惹的,他前脚寻花问柳,後脚她便打上门去,薛六郎每每都要被藤条伺候一番,可惜却是不长记性,怎麽也改不了这风流病,宁愿被打得起不来床,也要背着寿昌公主行那偷香窃玉之事。
「你说说,这天下男子怎麽都是这副德行,荣华富华尚且不够,还得有如花美眷在身侧,还嫌身边的美人不是缺了环肥便是少了燕瘦,恨不得这天下的美人都尽归他一人所有。」寿昌公主携了裴蓁的手,颇有几分感慨之意。
说着,她倒是也想学德宗大长公主豢养几个讨人喜欢的面首,只可惜她有心无胆,也只能在气不顺的时候拿薛六郎出出气。
裴蓁抿唇一笑,她虽没有经历过男女情爱,却从她父亲身上看明白这天下男子皆薄幸,又哪里有话本子里描述的痴情郎。
「许是和我们一样的想法,我们不也总觉得不是差了条石榴裙,便是少了件拖尾裙,又觉得匣子里首饰永远少上那麽几样。」裴蓁拿话安慰着寿昌公主。
寿昌公主轻哼一声,犹觉得不够解气似的抽了薛六郎一下,觉得心底畅快了几分,说道:「仔细想想,我过得倒是比建昌痛快,好歹在公主府不用瞧人脸色行事。」说着便有些得意的笑了,撵了薛六郎走人。
裴蓁知寿昌公主话中所指,也抿着嘴笑了起来,建昌公主惯来猖狂,却因淑妃的私心嫁到了她外祖家,眼瞧着史大郎君一个接一个的抬了姨娘进门也无可奈何,回宫哭诉也不过是被淑妃劝上几句,又哪里比得上寿昌公主这般肆意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