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兰氏
“这盒子里面的暗紫色药渣是贵人娘娘于二十二日之前命您的贴身丫鬟念夏埋在玲珑阁后那一排杏花树下的,经检验这些药渣里包含了,艾叶,苍术,黄柏、紫苏,淡豆鼓,这些都是用于保胎的药材。除此之外,这里面还有贵人娘娘您偷偷写给太医院王医判的密函,至于内容奴婢便是不在这里赘述,想比贵人娘娘您心里也定是一清二楚的。”溪雨站在那里,仿若没有看到兰秋容的种种失态般,只是淡淡地陈述道:“兰氏秋容,祖父为康平朝太医院御医兰道远,康平三十六年,兰道远卷入夺嫡案,兰家满门男丁尽数抄斩,女子多冲入罪者库,教坊司,乐舞坊等处,兰贵人出生医药世家,有如此家学渊源,又怎么会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无所知呢?”
自以为沉秘的事情被人清清楚楚的道来,兰秋容瞬间万念俱灰,不知过了多久后,只见她颤抖着嘴唇,抬起头几乎是用着破釜沉舟的语气说道:“这后宫之事果然都逃不过娘娘的法眼,秋容认罪。要杀要刮悉听娘娘尊便。”
“你倒是好心气。”烈明艳轻哼一声,而后似笑非笑地说道:“只是若你就这么死了,你那还在罪者库里的娘亲,不知道该有多么伤心啊!”
“此事都是我一人所谋。与我娘没有任何关系,求娘娘不要牵连到她的身上。”兰秋容豁然变色,她几乎是匍匐地爬到了烈明艳的身前,睁大着一双眼睛,面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憎恨还是哀求。看了她半晌,烈明艳却忽地轻叹一声,只见她从锦袖中抽出一张蚕丝白帕轻轻地抚上了兰秋容的眼角,语气转而温柔地叹道:“依你这般样貌,在罪者库那般地方,定是活的很不容易吧!”
兰秋容一听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下子就再也控制不了般从眼眶中奔腾而出。她抬起头,看着这个用温和目光望着自己的女人,心里的那道防线骤然崩塌,只听她喃喃地说道:“娘娘,我是没办法,我真的是没办法啊,我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让我娘活下去,不用再被人糟践,像个人那样的活下去啊!”
罪者库是个什么地方?那是这宫里最低贱的地方,是个人都可以随便踩一脚的地方,是那些心理扭曲的太监们最喜欢的游乐场兰秋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总是笑眯眯的邻居小姐姐,是怎么赤身裸。体的被人从深井里捞出来的。
与其等着被人祸害,不如拼着命赌一把。
于是,便有了那场精心策划的【偶遇】,侥天之幸,她成功了。
从此,罪者库里少了个女奴,皇宫里面却多出了个兰贵人。
“初时发现身体有孕时,我便知道这孩子是决计保不住的。”兰秋容怔怔地说道:“罪者库的那些年,我的身子早就虚坏的不成样子了,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是绝对活不过三个月的。”
烈明艳听到这里,在心里面赞了一下,如果易地而处,她是兰秋容的话也一定会这么做。
用一个注定保不住的孩子来为自己换取最大限度利益,的确是聪明人的做法。
至于为何会选择景嫔,一来是自是因为景嫔本身的性格,二来,也是因为她是在高等嫔妃的“破害”下流的产,这样更加容易引起皇帝的【内疚】。
“总而言之,此事的确是婢妾一人所为,请娘娘开恩,不要牵连到他人身上。”事情要是被揭发出来,倒霉的绝对不会是她一个,她身边伺候的下人,那些帮她从罪者库“逃”出来的人,她的娘亲,偷偷给她拿药的那位王医判,全都脱不了关系。
看着跪在地上,额头深深附下的兰秋容,烈明艳在溪雨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天色不早了,本宫也就不打扰妹妹你休息了。”烈明艳淡淡地说道:“你是个聪明人,而本宫也最喜欢和聪明人交往,以后若是有时间便常来云台宫与本宫说说话吧!”
直到烈明艳的脚步渐渐离去,身影不再,直到她的贴身侍女念夏一脸苍白的跑过来,急切的再她耳边说着什么时,兰秋容才缓缓低吐出自己嗓子中的那口气,她浑身已然全部湿透,死里逃生般的感觉涌上心头。
“经此一遭,兰氏日后定当会以娘娘马首是瞻。”溪雨走在紫杉木制成的凤鸾捻下,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地如此说道。
烈明艳嘴角轻掀,先说了句:“兰氏心性不错。”而后又紧跟了句:“起码比那个景氏强多了。”
她宁愿与聪明人见天逗心眼儿也不愿意身边有个随时拖她后腿的蠢货。
“说起景昭仪……”溪雨道:“自被禁足后,却并不消停,整日吵着要见宝和公主并且几次三番的想要求见娘娘,事不成后,便在屋中摔摔打打,而且……”
烈明艳斜了溪雨一眼:“而且什么?”
溪雨垂眸:“而且就在昨日,凤栖宫的人进了景昭仪的屋子。”
皇后派人去景昭仪那,无论明的暗的,定都瞒不过烈明艳的耳目,这件事情最关键的是景氏的态度,若是她选择避而不见那还好说,若是……
“凤栖宫的人在景昭仪的屋子里呆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方才出来。”
烈明艳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
所以说,最可怕的不是身边有个蠢货,而是这个蠢货她不但拖后腿,还喜欢自作聪明,这便让人容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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嫔妃出行自有定制,而且宫里面的人都知道,淑妃娘娘是个最讲究排场的,哪回出门那都得是前呼后拥,恨不得敲锣打鼓宣告她高贵的身份,所以当那六人抬的御辇刚刚落下时,当提灯的,捧瓶儿的宫娥们准备变换队形时,远远地就看见他们过来的云台宫首席太监郝运来,就这么球儿一样的几乎从玉阶上飞快地滚了过来。
“娘娘诶,您总算是回来了。”郝太监满头大汗,连气都不换一口地说道:“皇上来了。”
烈明艳乍然听见这话,那条刚跨下御辇的大腿骤然一软,幸是溪雨眼疾手快,要不然她准得出丑。
“他,他怎么来了!”没有任何的惊喜和激动,烈明艳居然摆出一副魂飞魄散地表情,特别不知所措地呢喃了一句:“这,这也没到十天呢!”每隔十天,皇帝就来云台宫一回,特别准时准点,七年来,从没有“迟到早退”过,特别特别的有信用。
“娘娘别慌,皇上来了,是好事啊。”溪雨特别无奈的在烈明艳的后腰上“重重”的掐了一下,提醒她,这么多人在这看着呢您可不能失态喽。要说她家娘娘,那平日里也是百精百灵的一个人,偏偏在皇上面前,就像是老鼠见到猫,怕得不行。别的女人都是恨不得皇上日日来,夜夜留,偏她家娘娘,每回见着皇上,都跟要她上战场似的。
许是溪雨的那下“重手”起了作用,烈明艳渐渐回过神来,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淑妃派头又开始端起来了,就见其眉目舒展,脊梁挺拔,面带端庄之微笑,深吸一口气后,大步踏上了玉阶之上。
溪雨走在其后,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不知怎地竟从那里读出了一丝悲壮的意味。
“臣妾参见皇上,让皇上久等,实是臣妾的不是。”烈明艳跪在地上,语气特别恭谨地说道。
上官明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淑妃娘娘今日走的依然是华丽路线,粉紫色的金丝牡丹花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层层铺在青金石转上,就像是盛开的艳丽花朵十分刺人眼球儿,更别提那高高盘起的灵蛇髻了,那翘起的角度,简直是要刺破苍穹的架势。这满宫里面谁不知道,皇帝陛下最喜【白色】,平日穿衣也以素雅为主,上行下效,这后功嫔妃们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走的也是这个路线,偏偏淑妃娘娘是个重口味的,什么色儿艳,她就往身上招呼什么色儿的。
你说这女人是有个性呢,还是故意跟朕对着干,不管朕喜不喜欢,反正她自己喜欢就行的意思呢?
上官明喧想到这,脸色立马变得有些不好了,就听他不阴不阳地说了句:“爱妃统领后宫,自是事物繁忙。”其实这话说的是带着点讽刺的,可是落到烈明艳耳中,却让她浑身一震,在皇帝面前智商直线下降的她直接就来了句:“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至高无上的荣幸。”
皇帝要是能让她一辈子都管理后宫,烈明艳保管能来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上官明喧听见她这话,嘴角顿时一抽,本来想要叫起的那句话,又生生的给咽回了肚子里,得,还是这么多跪一会儿吧,省的站起来,看见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让自个更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