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好好的一本书,原本能让左相稳得圣心,如今却成了烫手的山芋,左相越想越生气,想想无端受累,源头可不就是张元宝?

一模一样的书,再次出现在张元宝的面前,他却失了力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到底是输了,可是他不明白,他便是死也不明白,若是能预知未来事,那便是名利在手,怎麽有人舍得将这名利白白送来人?

是了,范长安是个傻子,张元宝突然低低地笑了,嘴里默默念着,「范长安是个傻子,他不懂荣华富贵是什麽,荣华富贵呀。」张元宝低声道,随即却是想到了自个儿,他的命,他要保住自个儿的命。

「大少爷,我跟在你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帮相爷做了那麽多的事儿。」死到临头的张元宝翻了又翻那书,低声道:「即便没了这本书,我还是能知道更多,只要能抓到杜秋娘,大少爷,你放我出去,我还能替相爷办事。」

张元宝还要说话,却惊惶地发现,身边多了个面无表情的人,这个人他认得,平日里秦远要杀人放火,都是带着他,他最快的便是刀。

刀……张元宝还待要说话,那人已是捏住他的下巴,抓住了他的舌头,手起刀落,张元宝还未感觉到疼痛,却已经看到地上那条猩红……

他惊恐的抬头看向秦远,秦远却拿着雪白的帕子仔仔细细的擦自个儿的手指,随即将那帕子往他的脸上一扔,阴恻恻地笑道:「张元宝,你说得够多了,我爹说了,你好歹曾经是他的乾儿子,他饶你一条命,只是这相府,你怕是没资格待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明目张胆地绑了人家的女人回来藏在相府里,害相府平白惹了是非,你要怪,只能怪自己想要的太多。」

秦远手一挥,一个人一个手刀劈下,张元宝昏去之前,恍惚想起牛头山孙老道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此子或为状元之相……」

当时他心中狂喜,可是如今想来,孙老道分明还有後半句的低声呢喃,他当时隐约听到了,似乎正是,「只可惜,开头美好,结局潦倒。」

开头美好,结局潦倒……张元宝嘴一歪,这一生,再也没能站起来。

杜秋娘再见张元宝时,已经是一个多月後,那时候天寒地冻,她跟着姚氏一同去护国寺为家人祈福,刚下马车时,杜秋娘便看到在距离护国寺不远的街角处,一群少年人面色潮红的在逗一个小乞丐,那乞丐头发脏污,低着头匍匐着,好似还少了一条胳膊。

「这些少年人也太欺负人了。」姚氏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道:「好端端的,几个人围攻一个乞丐,真是世风日下!」

身边侍候的丫鬟翠儿知道那乞丐底细的,忙解释道:「夫人你有所不知,这个乞丐啊,就该这般下场。」

杜秋娘和姚氏都来了兴趣,翠儿却是瞧着那乞丐,咬牙切齿道;「那个乞丐原是左相收的那个义子,不知是什麽原因得罪了左相,被人扔了出来,在这已经要了几天的饭,愣是没要着,不是没人给,而是每回有人给,路边便有人出来拦着不让,就非要让他这般不生不死地待着。」

「左相的义子?」杜秋娘心里一愣。

那丫鬟道:「可不就是他?我的一个小姐妹,便是被他害死的!」

翠儿说着,便提及张元宝初初进京时的事儿,那时他还未进左相府,在城东租了屋子,主人家恰好与翠儿家是街坊,张元宝入住後,却是看中了主人家的姑娘,心心念念了许久都不能得手,後来他得了势,直接掳走了人家家里的姑娘轻薄了一番,那小姐回家後日日落泪,在家人逼问下方才哭哭啼啼的说了,转眼却是跳了井,当时姑娘家人畏惧张元宝背後的权势,方才不敢揭发他,一口气呕到了现在,直到张元宝失了势,那家人在街上偶然看到了他,才有了今天这麽一出。

「因果报应,谁都逃不过。」姚氏暗暗叹了口气,杜秋娘只略略又看了那人一眼,正要跟姚氏一同离开,那群围攻张元宝的少年散了开,却见张元宝挣扎地起了身,竟是一瘸一拐地往杜秋娘的方向奔来。

姚氏吓了一跳,惊叫一声,便见张元宝满目通红,全是泥土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眼里却全是杀意,嘴里呜呜咽咽不知道说着什麽。

姚氏待看清他的嘴,更是「呀」的一声退出了老远,拉着杜秋娘道:「他的舌头,他的舌头……」

杜秋娘定睛一看,张元宝竟是被人割了舌头,纵然是脸都是花的,还有那两条腿,似是被人打伤了。

她猛然吃了一惊,几个随从见状,连忙将张元宝拉开,张元宝被人制住,却仍是不服,眼见着又要扑上来。

身边的随从眼见着发了疯的张元宝生了无边的力气,只道这是个疯子,忙劝杜秋娘和姚氏先入护国寺,杜秋娘前脚刚踏入护国寺,一回头看,便见一辆马车飞驰而过,直奔那些随从而去,竟无丝毫停下的迹象。

杜秋娘吃了一惊,待要开口惊呼时,那些手脚快的随从早就放开张元宝闪到一旁,而手脚不便利的张元宝,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砰!」似乎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张元宝却被高高撞起,落地,再了无声息。

眨眼之间,一条命没了,待那马车停下,驾车的青衣书僮一看在众目睽睽下撞死了人,也慌了,对着马车说了几句话,马车上方才下来个贵气逼人的公子哥儿,也蹙着眉看了一会那个乞丐,返身又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杜秋娘虽是痛恨张元宝,他死不足惜,可眼睁睁看着他人将他撞死,那人却视人命如草芥,丝毫不放在心上,那却是另外一件事儿。

一时间,路人纷纷愤恨不平,可那公子哥儿的来历谁也不晓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唯独范长安特意选来,跟在杜秋娘身边保护她的随从吴石面露惊讶之色,待那马车远远跑去,姚氏和杜秋娘愤愤不平时,劝着二人低声些,又低声对杜秋娘道:「方才那贵公子哥儿,瞧着像是太子。」

杜秋娘吃了一惊,想着方才那人的模样,同范长安口中描述的那个腹有才华却不拘泥小节,偶尔吊儿郎当的那个太子确然有些不同,身为一国太子,却视百姓的生命为儿戏,杜秋娘对这个太子的印象再次往下掉了一掉。

再想到那本册子上所记载的,「人称范子正为人中君子,再世柳下惠,齐太子齐岳即位为新帝後,每月赠一绝色美人与范子正,子正皆纳为妾……」当时杜秋娘什麽都没记得,可这句话却是牢牢记在心头。

敢情范长安上一辈子也是个呆愣木瓜,没什麽色心,倒是这个齐岳,存了心要带坏一个纯洁的青年,杜秋娘这般一想,越是咬牙切齿。

眼睁睁看着死了个人,杜秋娘和姚氏都觉得触了楣头,返身上了马车又回了府里,谁知刚回没多久,官府便来人,请了吴石去了一趟衙门。

吴石回来禀报,说是太子撞了人,不是跑了,而是让随从去了官府报了案,官府的人哪里敢得罪太子呀,又听太子随从道,太子的马车当日受了惊不受控制,官府只道那个乞丐张元宝本身也是劣迹斑斑,害了不少女子的性命,官府原就想要惩治他,太子无心之失,却是为民除害了,如此种种,这事算是不了了之了。

杜秋娘这才对太子的印象好了些,总算没有逃逸,而是去自首了,虽预料到最後他不会有事,可至少态度是端正的。

杜秋娘又问吴石,张元宝的屍身如何处理,吴石报说,若是无人认领,大体都是要送到乱葬岗,那处野狗出没,只怕是会屍骨无存。

这真是应验了当日张元宝胡乱许下的那个誓言「断子绝孙,死後屍骨无存」,让人徒生了因果轮回的感叹。

杜秋娘当夜便将这事告知了范长安,范长安听完安静了许久,方才恍然拍了下脑袋道:「太子只怕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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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小娘子的幸福生活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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