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物是人非
“得了,我的事儿不用你说。”欧月儿急忙打断,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嘿,回答,我的来历你是怎么知道的。”
雷十破轻叹一口气,说道:“自然是小须弥山上看到的,有时间看看A市,可是我修行之余唯一的乐趣呢,小须弥山是超脱于三界六道的乐土,只要有心,哪里都能看到,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回去。”
说到这里,雷十破莫名的伤感起来,
欧月儿也不再追问,劝慰道:“别难过了,只要好好修行,不会太晚的。”
“对阿,”雷十破终于笑了:“师父说过,只要修行到一定境界,小须弥山随处可以找到。”
“这么神奇,这么说,你师父绝对是真正的神仙,我说呢,才半年多的功夫,就修炼到别人几百年都达不到的境界。”
“呵呵,那是,他们在佛界的地位很高,不过脾气都不太好,我不过是打了个盹,胖师父就把我一脚从山上踢下来。”
“原来你是被赶下山的,”欧月儿十分遗憾的说道:“遇到神仙师父,多少人做梦都想不到,你有这样的福气,居然还敢偷懒。”
“嗨,你不知道,”雷十破气鼓鼓地说道:“他们俩个,要么就是死命地练,要么就是死命地灌,根本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时间一长,谁受得了。”
“这么说,你学了不少本事。”欧月儿问道,
“那是自然。”雷十破得意的点点头,
“嗨,我说,能不能教教我,知道那么多,闲着也是闲着。”
雷十破想了想,突然伸过手来:“那就看你表现怎样了。”
欧月儿嫣然一笑,将他紧紧挽住,狐妖善媚,这句话果然不错,骄挺的有意无意的挨擦雷十破的臂膀,整的他不由自主的想入非非。
……
老张家总算到了,却是在繁华喧闹的火车站附近,走入车站旁一条黑黢黢的小巷,只见地上薄冰破碎,污水横流,到处都是垃圾。
黄牛,移动小摊贩时不时过来打搅几句,都被一一打发。
欧月儿紧皱眉头,不悦的说道:“好歹也算个警察,怎么住在这里。”
雷十破答曰:“别挑三拣四,有房子住就不错了,你以后嫁出去,谁知道还有没有人家的条件呢。”
“嗨,我半人半妖的,还不知道有没有人要呢。”欧月儿也开起了玩笑,因为雷十破已经知道她的来历,索性也不再隐瞒。
雷十破伸手挡在前面:“我阿,忘了么,还有我阿。”
欧月儿一愣,旋即举手打过去:“你个混蛋,敢拿我开涮。”
雷十破急忙跑开,欧月儿怎肯轻放,二人一路嬉闹着,满地的污水垃圾对他们没有一点影响,照旧白衣如雪,衣冠楚楚。
雷十破跑着跑着,猛然停下,正色道:“好了,老张家到了。”
欧月儿收式不击,顺声看去,只见一盏昏黄的路灯下,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面一排低矮的楼房,灰头土面,看不出几十岁年纪,大约是建于六七十年代的老式住宅楼,说起来还是老张从父亲手里继承过来的,否则凭他的经济实力是无论如何也买不起住宅楼的。
二人从小门进入,摸黑走上二单元三楼,轻轻拍门,过了许久,方有一人将门打开,不是张嫂还能有谁。
张嫂隔着防盗门栅栏看了半晌,依旧辩不清模样,楼道里太黑了,门缝里漏出的一线灯光又能看到什么,不由疑惑地问道:“你们是……”
“嫂子,好好看看,我是雷十破,老张的战友,雷十破,石头阿。”雷十破激动地喊道,
张嫂迟疑半刻,突然恍然大悟,一把将门打开,楼道豁然明亮,她终于认出来了:“石头,你真的是石头。”
“恩。”雷十破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醒了,你醒过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张嫂居然哭了起来,老张在世的时候,队上的几个小兄弟经常到家里蹭饭,欧嫂的善良贤惠给他们留下很深的印象,虽然老张家里穷了一些,可张嫂总是把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可眼下,只半年的功夫,房子还是原来的房子,老张不在了,张嫂也苍老了许多,四十余岁的年纪,已经满头银发,不由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感慨。
乍见故人,张嫂满腹辛酸,终于有了发泄的途径,泪如雨下,雷十破无言以对,轻轻拍拍张嫂的肩膀,艰涩的说道:“张嫂,苦了你了。”
张嫂猛然惊醒,抹去眼泪,满怀歉意的说道:“你看,我这里很少有人来,都忘了招呼,怎么让你站在门口,要让老张知道,还不骂我不懂礼貌,快请进,快请进。”
雷十破走进去,欧月儿紧跟不放,张嫂看见,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雷十破刚要介绍,欧月儿急忙说道:“我叫欧月儿,是雷十破的朋友。”
“朋友。”张嫂看着欧月儿,终于笑了:“好,好,真是个好姑娘,快坐,快坐,我给你们倒茶。”
二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张嫂旋即过来,放下两杯茶水,看着他俩傻笑一阵,突然说道:“瞧我这脑子,还没吃吧,我做饭去。”
雷十破急忙劝阻,张嫂变色道:“石头半年不见,怎么生分了,你躺了半年,总算醒过来,嫂子怎么着也要表表心意。”说完话,就要往凉台走去,厨房就在凉台上,倒也省下不少地方,不知怎么,欧月儿此刻特别温顺,起身过去帮忙,张嫂两把推了出来:“去,看会电视,呆会儿尝尝嫂子的手艺,石头可是个好小伙子,唉,姑娘,瞧我胡说些什么,你们坐,你们坐。”
欧月儿看看雷十破,无奈的退了出来,
厨房里旋即响起锅碗瓢盆的声音,给冷冷清清的家增添了几分生气。
暂时无事,四处打量,孩子不在家,大概去上自习,马上就要高考了,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
房子大约有四十余平米,分作两间,一大一小,里面是卧室,外面便是客厅,客厅里一套沙发床,叠起来招呼客人,打开便是休憩的小床,对面电视机柜上一台老式彩电,里面正播放着球赛,却是老张生前最爱看的节目,窗台上几盆花叶黄枝瘦,大约好久没有打理过了。
坐了一会儿,实在等的无聊,起身寻把小喷壶,去卫生间接壶水,细细的浇灌一遍,收拾些枯枝败叶,放到垃圾桶里,路过卧室的时候,却发现被子也没叠,枕头上放一本相册,走过去拿起一看,全是一家人欢聚的照片,有几张老张的个人照,身着警服,依旧英姿勃发,他旋即明白,张嫂半年来是靠回忆度日的,本来生性整洁的张嫂,任由家里这么凌乱,无非映证了一句古话,有道是:自君之出矣,妆沐为谁容。
刹那间,雷十破心酸不已,小须弥山半年的修炼,毕竟还没有达到忘情的地步,也许同心情有关,照片上本来一脸笑容的老张,此刻却眉头紧锁,双目间隐藏着深深的哀伤。
张嫂手下到底快,片刻的功夫,已经拌好两个凉菜,却是是凉拌火腿和拍黄瓜,炒了两个热菜,分别是酸辣土豆丝和蒜薹炒肉,端到桌上,张嫂局促的搓着双手,不安的说道:“瞧,家里也没什么好菜,委屈你们了。”
雷十破急忙夹起一口尝尝,吱吱呜呜地夸赞道:“唔,不错,嫂子的手艺还这么好,半年多没尝过,一见就馋得流口水。”
张嫂笑了,突然想起什么:“看我这脑子。”一句话说完,跑进卧室,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方才拿出一瓶二锅头,匆匆打开,倒上三杯,举杯说道:“今天石头能来,嫂子高兴,来,喝。”说着话儿,一口喝了下去,雷十破赶紧去劝,张嫂已经杯到酒干,一时颇为无奈,只好喝下去,听的身旁吭吭吭连声咳嗽,回头看去,欧月儿辣得脸红脖子粗,赶紧夹一箸菜放到碗里,欧月儿煽着舌头,含混不清地说道:“二锅头,真冲。”
看她那样,张嫂和雷十破都笑了,欧月儿十分不满,手悄悄伸到桌下,雷十破大腿上狠狠掐上一把,雷十破唉吆一声大叫,张嫂看去,雷十破急忙掩饰:“呛着了,呛着了。”
张嫂看看欧月儿,十分会心地笑了:“吃,别客气,吃。”
雷十破揉着被揪的生疼的大腿,心中暗自纳闷,这副躯体卡车撞上都没感觉,欧月儿能有多力,怎么能让自己这么疼,当下收起小觑之心,对欧月儿刮目相看。
酒过三巡,雷十破问道:“嫂子,最近过得怎样。”
张嫂眼圈一红,幽幽叹道:“还能怎样,他人走了,我也没想过别的,再为难也要把孩子供出去,我死以后,也对得起他了。”
是啊,老张刹那间在人们心中树起一块丰碑,然而留给孤儿寡母的,却只有辛酸和苦涩。
张嫂说道:“老张出事前一天,我被一辆自行车挂伤,他知道后急了,非逼着我上医院,回家后还小心翼翼的给我上药,本来是一点小伤,他却那么认真,那天上药的时候,他好像有预感似的,突然说,淑芳(张嫂闺名),我这辈子对不起你,听了这句话,我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虽然老张经常忙工作顾不了家,但有这句话,忙一些累一些算什么呢,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第二天老张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