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番外.九阿哥篇】(三)
此为防盗章她这话问得突然,九九当场一怔,随即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身旁的陶沝,方才淡然回道:“额娘这话何意?”
宜妃冷笑:“哼!瑶烟刚入门才多久,你又要再娶?我才要问你这是打着什么主意?”
“不过是多纳一个妾侍而已……”面对宜妃此刻的质问,九九却回答得极是从容,“额娘何须如此大惊小怪?”
“侍妾?!”宜妃见状狠狠瞪了他一眼,“哼——我不管那女子究竟是何身份,但若你今次真要娶她进门,我坚决不允……”顿一下,又反问一句,“难道你就不怕她将来把你整个府邸闹得天翻地覆么?”
“额娘多虑了……”九九答得依旧淡定,“那女子即便进了门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侍妾,断不会影响其他人分毫的……”
他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转头观察陶沝的反应。宜妃看在眼里,再度冷笑出声:“是么?倘若事情真如你所说的这般简单,那你家福晋又怎会到现在都不肯跟你回府?我先前还道你们之间在闹什么矛盾,却原来背后还有这种事情发生……今日若不是瑾嫙提起,你们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她最后这句话明显是在质问九九和陶沝两人的。陶沝心一凛,低头默不作声。而九九那厢在听出今次多嘴之人是八福晋后,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嗔了她一眼,语气也稍有缓和:“额娘,这件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至于个中原因,容儿臣日后再跟您慢慢解释!”
“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宜妃没有被他此刻的缓兵之计所迷惑,依旧咄咄反问:“那女子究竟有何德何能,竟能让你如此迷恋?之前你还命人把她关了起来,难道这都只是做给别人看的?”话到这里,她停了停,像是想起了什么,瞥了了陶沝一眼又继续接茬道:“像这种女子所生下的孩子,即便是男丁也好,亦不见得能成什么气候,还不如趁早处理干净……”
“额娘!”被她这样一说,九九显然也有些气恼,回话的语气亦重新变得生硬起来。“儿臣这也是被逼无奈,若非她……”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便及时收住了声,转而似有忌惮地斜眼看向坐在一旁的陶沝。见此情景,宜妃也立马顺着他的视线将目光转到了陶沝脸上,冷声发问:
“璇儿,难道你也是这个意思?”
陶沝没有立即吭声,她从刚才起就一直眼睁睁地在旁坐看宜妃和九九当着她的面上演母子相斗的戏码,但她内心却并不敢肯定这两人到底是真斗还是假斗。不是她缺乏自信,宜妃或许会在她和八福晋两人敌对时选择帮她这个儿媳,但这并不表示换成她和九九对立时,前者也会舍弃帮自家儿子而继续站在她这一边。
所以她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宜妃提出的问题,而是将脸转向九九——
“九爷,董鄂能当着额娘的面再问您一遍吗?”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眸,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晰咬音:“董鄂知道您的顾忌,也明白您的苦心,但即便如此,倘若董鄂还是坚持上回在畅春园里对您说的那些话,您……也依旧打定主意要娶她吗?”
……
“如果我宁愿一死,如果我宁愿冒着被拆穿身份被砍头的危险,也不愿你娶她,你还会坚持初衷吗?”
……
九九闻言一滞,随即眼神颇为复杂地直直盯着陶沝,也不知道是不是回想起了在畅春园里发生的那幕并不令人愉快的情景。而陶沝也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目光晶亮。
两人就这样默默相对了许久,紧接着,九九的眼底划过一丝深深的歉意,他冲陶沝微微颌首,语气一如之前的坚定:“……是!”
“……董鄂明白了!既如此,那么……”
随着对方最后那个单字节音落下,陶沝原本还有所期待的目光瞬间一黯。她默默垂落眼睑,不留痕迹地掩去了眸中的失望,只淡淡从嘴里吐出了一句似是而非的回答。她原本还想再补充说些什么,却在开口的一瞬间不经意地瞥见从对座那位八福晋嘴角掠过的一丝嘲笑,她猛然闭紧了嘴。
然而,座上的宜妃却没有听漏她隐在这简单几个字里的失落之意,忍不住出声插话道:“璇儿,你——”
“额娘,既然九爷已经决定了,那不管别人再说什么反对的话想来也是无用!额娘不如就依了他吧……”不等自家这位名义上的婆婆把话说完,陶沝便已先一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像是已经猜到了对方接下去会说什么。她将视线从九九脸上移开,回头一脸平静地看向宜妃:
“不瞒额娘,正如八嫂方才所说,九爷今次要迎娶的那名女子的确和董鄂有关,她就是董鄂同父异母的亲姐妹——董鄂.衾遥……”
说到这里,她特意顿了顿,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宜妃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继续措词:“所以,额娘别怪九爷,九爷这样做,也无非只是为了顾全董鄂一家的脸面罢了……”
陶沝这番话说得言辞恳切,宜妃听罢不由得当场怔住。半晌,她回过味来,亦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心紧蹙地看向九九,沉声发问:“老九,事情真是这样吗?”
九九愣住了,他大概没想到陶沝这次竟会妥协得如此干脆利落,一时间颇有些惊愕,眼中也隐隐透出几分欣慰。
见此情景,宜妃的眉头当即拧得愈发厉害,探究的目光在陶沝和九九脸上来回逡巡了一圈,正欲再问,外边门帘却又在这时再度被人掀起——
“八阿哥到!”
这声突如其来的通传显然让宜妃失了继续当众问话的兴致,她目光幽幽地瞥了一眼正从外边踱步进来的八阿哥,果断噤了声。
八阿哥以其一贯优雅的姿态踱步走上前来向宜妃行了礼。宜妃没理他,径自端起手边的茶盏喝茶。八阿哥疑惑地再看一眼座下的三人,见众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劲,忍不住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
沉默。没有人回答他提出的这个问题。
宜妃继续喝茶,九九直接把头转向另一边,陶沝也低着头,无声以对。而八福晋则是碍于宜妃此刻的脸色不佳,几次张嘴,却欲言又止。
八阿哥见状本能地一挑眉,似乎极度意外众人此刻给出的这番表现。然后,他把目光集中落在八福晋脸上,像是在等后者给他一个解释。
八福晋兀自滞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率先打破沉默:“我们正在谈论表哥娶另一位董鄂格格的事……”她堆起一张镇定从容的笑脸,但眼神却在其余人脸上飘忽不定,语气也不失几分心虚:“衾璇妹妹如今已经同意了,只是不知姑姑她……”
不等她继续往下,宜妃那厢已“嘭”地一声重重搁下了手里的茶盏,打断了她的叙述。紧跟着,她又在座下众人讶异的眼光中胡乱朝他们一摆手,道:“我乏了,你们几个自去吧!”
众人闻言愣了愣,虽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各自依言起身告辞。
八阿哥挽着八福晋先行出了门,九九也想依样去拉陶沝的手,却被后者如同避瘟疫似地迅速避开了。九九脸上的神色顿时一僵,随即便十分气恼地径自甩袖而去。陶沝站在原地咬唇默默凝望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像是回过神一般,抬脚跟了上去。
宜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待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门边准备掀帘出去时,她忽然再度出声喝住了九九,语气犀利,一字一顿:
“老九,你……可千万别后悔!”
之后,小草、芷毓和小银子也被一并送到了颐景苑里。
芷毓被送来时那一脸的扬眉吐气,当真是让人想不知道她有高兴也难!
芷毓说,九爷果然还是最喜欢福晋的!那些妾侍想要下套集体谋害福晋,简直就是自不量力,自取其辱!
陶沝听到这话一阵苦笑。如果那晚不是小银子误打误撞地及时吵醒了她,如果不是她后来逃得快,恐怕现在被打击的人就反过来变成她了!
在九九院里待了两三天,陶沝仔细回想了那晚她用完晚膳后便莫名其妙入睡的事情,因为按照往常的习惯,只要下午睡过一觉,她一般到了很晚都不会有什么睡意,可是这一回却是格外反常。她记得九九曾说过,当时她那间院子里似乎所有人都中了迷药,九九命人费了半天力气拿水泼他们也没能将他们弄清醒,还有小草也是,她当时苏醒后曾经用尽力气想推醒小草,但后者却没有任何反应,可见,的确是有人对他们下了药,而且很有可能是下在了当日的晚膳之中。陶沝暗自庆幸她那晚因为不舒服,几乎没有胃口吃晚膳,所以后来才能被小银子轻易吵醒,否则,如果真的被众人“捉奸在床”,那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只是,有一个问题陶沝想不通,能在他们所有人晚膳中下毒的人,到底会是谁?是外人还是内鬼?
据说九九在这之后曾把那些人集体叫来问过话,可是没有一个人看见有谁曾在膳食中下过药,当然,也没有一个人承认自己下过药!
陶沝觉得能做这种事,外人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很可能是内鬼所为。可如果是内鬼,陶沝又想不出什么人选,唯一可以怀疑的恐怕就是芷毓,因为当时房间她醒来时,房间里除了她和小草以外,就再没第三个人了,而在此之前,芷毓好像一直都是跟在她身边的!
但陶沝也想不出芷毓为何要害自己,难道她也会是什么人派到自己身边的内奸不成?
想到这里,陶沝心头开始一阵阵地泛凉。她何时竟变得这般不信任人了?
芷毓和绿绮,是不一样的……
******
又过了几日,陶沝正坐在走廊上和芷毓、小银子一起玩耍时,小草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说是九九从外面遣人回来,让福晋去城东商铺找他。
陶沝有点疑惑九九为何会突然提出这么古怪的要求,但想了想,还是跟着小草一起出去了。
走出颐景苑大门的时候,她远远看到完颜氏和兆佳氏等人此刻正坐在前方不远的亭子里说笑,见陶沝这会儿出来,那两人双双变了脸色,立刻起身忙不迭地跑了。完颜氏临走之前还冲陶沝狠狠抛来一个怨恨的眼神,但脚下逃跑的速度却并不比别人慢。
陶沝见此情景没来由地一愣,正好奇她们这会儿看到自己为何会像见了鬼一般落荒而逃。小草已忍不住在旁插话:“九爷前日里亲口告诫她们说,以后只要在府里见到福晋,如不远远避开,一律按谋害福晋论处!”
陶沝听到这话很是无语地抽搐了几下嘴角,但同时也在心里意识到,九九那晚对她说的话的确是认真的!
府门外,那顶来接人的轿子早就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陶沝出现。
陶沝上了轿子,小草从外面替她挂好车帘,众人一路向城东而行。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一直隔窗观望外面风景的陶沝突然眼尖地瞟见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居然也出现在了街道边的糖葫芦摊上,是小家伙弘晖。
陶沝不假思索地立刻叫人停了轿子,想上前去跟他打个招呼,没想到对方却是一见她就像避瘟疫一般逃了,连刚付钱买下的糖葫芦都没拿。
陶沝想也不想地扑上去一把抓住了他,劈头便问:“喂,你这家伙是怎么了?到底又出了什么事情,让你要像这样避着我?”
弘晖听罢眼带鄙视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别过脸去嘟着嘴不说话。
陶沝一脸狐疑地继续追问:“我究竟是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情了?”为什么她自己却完全没有这个印象呢?
听她这样问,弘晖突然转过头看直直地迎上她的目光,一咬牙,恶狠狠地冲陶沝吐出一句:“你这个坏女人,又臭又脏,我讨厌死你了!”说完,也不等陶沝反应,便用力挣脱她的手跑开去了——
“放开,不要用你那恶心的脏手碰我!”
陶沝被他骂得当场愣在了原地。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怎么得罪对方了,更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对方形容得如此不堪。他以前顶多只骂过她又坏又丑,而且其中玩闹的成分居多,但现在,他竟然已经把她跟恶心两个字挂上钩了,甚至,其中似乎还并不含一丝在跟她嬉闹的意思。
眼看着对方越跑越远,陶沝心里着实有些郁闷,正想重返那顶还等在路边的轿子,突然,前方街道拐角的岔路上突然蹿出一个黑影,正撞上迎面往那条岔道上跑去的弘晖。
弘晖显然没有防备,被一个大跟头撞倒在地,而那个黑影虽然也因此一滞,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上前眼明手快地一把扯起弘晖抓在手里,并用拿在另一只手上的锃亮刀子死死抵住了他的脖子。
弘晖当场懵住了!陶沝这厢也惊呆了——这,这又是什么状况?!
正在这时,岔道另一头又乒乒乓乓地跟着追来了一大群官兵衙差模样的人,陶沝定睛一看,领头的那个居然也是她熟悉的人,顺天府尹钱晋锡。
“统统不准过来!”
伴随一声粗犷的喝声,陶沝终于看清那个黑影其实是一个面目狰狞、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身上穿着残缺不堪的囚服,他的脸上、手脚上以及其全身上下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到处都是清晰可见的鞭痕,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大牢里逃出来的!
“否则我就要了这个孩子的命!”
眼见此刻从身后追来的官兵衙差对自己步步紧逼,那名大汉更加用力地用刀尖抵住了弘晖的脖子,稚嫩的皮肤上几乎已经被他用刀尖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陶沝见状心中一惊,正想冲上前,就听到那位顺天府尹钱晋锡已经先她一步厉声发话——
“恶贼,你当初在沈家犯下烧杀掠夺之罪,身上背了十几条人命,原本已是恶贯满盈,如今公堂提审,你又公然打伤衙役逃匿,实在是罪不可恕,我劝你最好乖乖收手,不要作无谓抵抗、伤及无辜,且跟我回去争取从轻发落!”
“从轻个狗屁!你们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啊?老子犯的罪老子自己知道,十几条人命,横竖都是判死刑……临死,老子也要拉个垫背的!”那名大汉显然并没有想象中得那么好说话,一口否决了钱晋锡的提议,恶声恶气地冲他嚷嚷:“不过,若是你们今日肯放老子一条活路,老子也绝不会杀他,等出城后便会把他放了……老子现在只想活命,你们听清楚了没有?赶快给老子答复,否则老子死也要在这街上多杀几个来给老子垫背!”
大汉这段话听着很耳熟,颇有种香港警匪片的味道。
陶沝嘴角一阵抽搐。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当街绑票行凶这种低概率的事儿居然也能被她撞见?果然是被狗血满满浸润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