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绮罗环看了一下寝殿,坐在苏菀的对面,问她,「太子妃可知道太子殿下的喜好?比如喜欢什麽颜色,喜欢看什麽书,对什麽话题有兴趣?」
苏菀一愣,求助地看向冬非。
冬非笑道:「只怕太子妃不懂这些。」
「娘娘要想让一个人注意你,首先得足够了解这个人。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臣妾给您的第一个功课就是去了解太子这个人,不用刻意打听,关注平日里的细节就可以。」
苏菀边听边点头,然後认真地用笔记下来了。
而後绮罗走到苏菀的妆台前,用眼神询问苏菀,等苏菀点了点头,她才一一翻开琳琅满目的首饰盒和胭脂盒。首饰盒里的珠花环翠虽然金贵却不精致,反而显得老气过时,而胭脂的色彩也大都过於浓厚。
绮罗道:「女为悦己者容,太子妃虽然高居东宫,但是应该派宫女多了解京中贵女们的衣着风尚,比如今年的首饰多以轻薄为流行,琉璃、珍珠这样的点缀风行一时,而胭脂呢,去年是流行桃红的半面妆,今年桃红则没什麽人用了。宫中的首饰多是给位高权重的後妃打造,美则美矣,太过厚重,少了些许灵气,与太子妃您的身分不符合。」
苏菀边听边点头,一边写一边招呼冬非,「把妆台上的都给我扔了。」
「不忙。」绮罗抬手阻止,「这些金饰若不是赏赐之物,可以回炉重造,然後有些在正式场合还是需要的,太子妃不能一股脑都扔了。」
苏菀无不应好。她现在看绮罗的眼神,已经是近乎崇拜,怪不得她能讨那位千年寒冰勇冠侯的欢心,看来穿衣打扮都是门学问呢。
绮罗又让冬非把装衣服的箱子打开,拿出苏菀的常服,一件件挂起来。她仔细看了看,打量苏菀一番才道:「太子妃容貌甜美,皮肤白皙,应该在符合宫规的前提下,多穿些打眼的样色,比如亮黄、翠绿、桃红,花样也应该挑活泼些的,这些衣服的颜色都太素淡了,淡就显得没有存在感,甚至还有些老气。」
「我、我不喜欢太鲜艳的……」苏菀小声道:「总觉得花花绿绿跟朵花似的。」
绮罗语重心长地说:「宫中美人众多,怎麽在人群中显得出挑,让太子一眼记住,尤为重要。当然,这出挑也要根据每个人的气质来,若是柔弱纤细的才女,穿淡色的能够彰显她的性情,可是太子妃青春年少,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自然要用鲜艳的颜色来加强这样的优势,不信,臣妾来为您挑选打扮一番,再请宫女们来做个比较,如何?」
「好呀,那我把自己交给你了。」苏菀欢喜地坐在铜镜前。
绮罗让冬非把苏菀的头发散下来,不梳高髻,改梳双环髻,又把沉重的步摇拆下来,只插一朵绢花,在双环之上扣着黄金流苏坠子,戴上琉璃珠做的耳坠,然後又挑了衣服里最亮色的一套衣裙换上,再换一副妆容。
打扮好之後,冬非唤了三个平时近身伺候苏菀的宫女们进来。
她们看到苏菀,万分惊讶,只觉得苏菀容光焕发,像个十几岁的明艳少女了,与刚刚所见,判若两人。
苏菀着急地问道:「怎麽样?好看吗?」
宫女们连连点头,其中一个道:「不一样呢,太子妃真的不一样了。」
冬非也道:「只是换一套妆容,却像换一个人,这身打扮太神奇了。」
绮罗让那三个宫女下去,对苏菀道:「美人的相貌往往在伯仲之间,但是打扮起来却天差地别。你的优势在於年轻,相貌甜美,一定要把你的优势充分展现在太子的面前,这样他很难不注意到你,而一旦注意你,若你能知道他的性情、兴趣与喜好,并都有所了解,拿捏住分寸,还愁他不喜欢你吗?更何况你们本来就是夫妻。」
苏菀摇着绮罗的手说:「我要跟姊姊学的实在太多了,以往我只知道一味地吃醋耍脾气,却没有得到要领,今天听姊姊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
绮罗失笑道:「太子妃太抬举臣妾了,臣妾也是跟着师父学艺,从她那里学了很多。」
「我听说了,施夫人是你的师父,我可崇拜她呢。姊姊,以後私底下你叫我姓名吧,叫太子妃太见外了。」苏菀道。
「这怎麽行呢。」
「我没有姊姊,把你当成亲姊姊,姊姊也把我当自家妹妹好不好?」
绮罗看着她恳求的眼神,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内侍在门口唤了一声,冬非走到门边,听了之後,回来禀报,「晋、秦两位王妃进宫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问到太子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苏菀抓着绮罗的手,「姊姊陪我一起去吧,给我壮壮胆。」
绮罗哪有拒绝的余地,还没有说话,已经被苏菀拉着出了东宫,坐上步辇,一路向皇后的坤和宫行去。
步辇在宫中应该是后妃才能坐的东西,绮罗坐在上面摇摇晃晃,浑身不自在,巴不得下去走,人来人往的,目光太刺眼了。
苏菀回头看她,笑了一下,「有品级的命妇也可以坐步辇,你就安心坐着吧。」
听她这麽说,绮罗放心了些,经过宫中长长的通道,两边的红墙高立,只觉得像个笼子,连鸟儿都飞不出去。
在坤和宫前下了步辇,苏菀和绮罗在宫女的带领下走向正殿。
皇后雍容华贵,坐在主座上,晋王妃李娆和秦王妃周敏君分别坐在她的下首处。
苏菀蹲身行礼,绮罗则跪在地上,一时满殿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们的身上。一个像是百花之王的牡丹,一个虽没有那般耀眼,却也像是秋菊初绽。
礼毕,赵皇后道:「太子妃今日瞧着有些不一样了。」
李娆笑着应和道:「是啊,让臣妾等人眼前一亮呢。」
周敏君却是冷冷地看着绮罗,想起陆云昭当年因为绮罗而拒绝自己,仍是满腔怒气,最可恶的是,绮罗最後竟也没有嫁给陆云昭,而是嫁给了林勋,让她被拒绝一事像个笑话一样。秦王如今极为宠幸花月,许久不曾来她房中,这也是朱绮罗一手造成的後果,她怎麽样也摆不出好脸色。
苏菀面有喜色,施礼道:「今日勇冠侯夫人恰好进宫来看儿臣,儿臣闻母后召见,就让她一起过来了,母后不会怪罪吧?」
「当然不会,这样赏心悦目的美人,正应该带来多给我们见见,好养养眼啊。」赵皇后温和地笑了一下,让宫人给两人赐坐,闲谈间,语笑嫣然。
这个时候宫人来禀报,说太子殿下过来了。
李娆和周敏君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皇后便也没有留她们,只让春华把她们送出宫。
等出了宫门,李娆回头看了一眼,「怪不得都说当初勇冠侯是从陆大人那里把勇冠侯夫人抢来的,如此绝色佳人,恐怕陆大人也守不住啊,幸好成就了一段佳话。」
周敏君冷哼了一声,「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勇冠侯现在不过是贪图她年轻貌美,等过几年,新鲜劲一过,照样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六弟妹何必动怒呢,我不过是说说罢了。」李娆微笑道。
周敏君不想跟她多言,迳自坐上步辇先走了。
李娆看着她离去,身边的丫鬟扶她上步辇,小声道——
「奴婢听说啊,秦王妃当年喜欢陆大人可喜欢得紧,陆大人为了勇冠侯夫人拒绝了她,她才嫁给秦王的,秦王那个样子……她现在看到勇冠侯夫人肯定更不开心。」
「哦?还有这麽一桩事?」李娆知道秦王好色成性,现在更是独房专宠侧妃,秦王妃自然是满腔怨气。好在她家王爷对女色一向冷淡,虽然夫妻两人相敬如宾,可也不用担心他在外头拈花惹草。
绮罗知道太子过来,想是他们一家兴许有私话要说,就避到偏殿里头,等着苏菀来找她,然後她就可以出宫了。没想到她刚喝了口茶,就听到正殿那边传来杯碟掷地的声音,赵皇后骂道——
「你说什麽?你再说一遍!」
绮罗不敢出去,又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心中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