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敬亭幽到东书房门口求见定熙帝,王九福去通传,久久也不得回音,她便知道这事儿容易不了。
良久王九福才出来,抱歉地看了看敬亭幽,「娘娘,皇上今日不得闲,要不娘娘改日再来?」
「皇上不肯见我吗?」敬亭幽眼里满是失望。
王九福为难地笑了笑,「贵妃娘娘也是聪明人,何苦这当口……」
敬亭幽偏了偏头,在东书房门口跪了下去,「我在这里等皇上。」抱琴也跟着跪下去。
「嗳、嗳……」王九福跺跺脚,又进了东书房。
「皇上,贵妃娘娘在门外跪着不走,您看……」王九福躬着腰,一脸小心。
定熙帝将笔一搁,「怎麽,难道各个跑到门口一跪,朕就不能不见?」
王九福连连躬腰也不敢再说,只赖在殿内侍候不走,不肯再去看敬亭幽的可怜样子。
只因王九福看定熙帝也未必就是嘴里那麽心硬,从敬贵妃来後,一个下午一本奏摺都没批,屋里侍候的人无不战战兢兢。
到最後,王九福大着胆子道:「皇上,这该传晚膳了,是在书房传还是……」
「走吧。」定熙帝起身。
「是。」王九福赶紧跟上。
跪了半下午,敬亭幽早已头晕眼花,听得东书房的门响,这才有些恍惚地抬头,就见着了一双宝蓝缂丝金龙云纹靴停在自己跟前。
「起来。」
敬亭幽听得熟悉的冷哼後,见那鞋子走远了,赶紧起身,一个趔趄往前,跪得太久脚有些麻了,抱琴的腿也疼,但还强撑着扶起敬亭幽。
敬亭幽眼见定熙帝往内殿走去,知道他是要回寝宫,也顾不得许多,忍着疼跟了上去,抱琴被拦在了穿堂,敬亭幽独自走了进去。
敬亭幽进去时只看见定熙帝的一片衣角,看来是去了净室更衣。
王九福走到敬亭幽跟前,对敬亭幽低声道:「娘娘可要进去服侍皇上更衣?」
敬亭幽一愣,摇了摇头,她知道王九福这是卖她的好,但她来之前有各种打算,色诱却没算在里面,只因她知道定熙帝对「色诱」这种事儿是极为反感的,以往她也算做了不少,不知被嘲讽了多少回。
王九福点点头也不再说话,心里却道,这位敬贵妃可真是个不上道的,送上的梯子都不会爬。
定熙帝更衣时,御膳房开始传膳,几位太妃处也送了吃食来,敬亭幽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宫人如流水似地上好菜,王九福这才请了定熙帝入座,她咬着唇低头在一旁站着,求人为大,但也知道不好在定熙帝吃饭的时候说,只是她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为他布菜。
「坐下,吃饭。」定熙帝也没瞧敬亭幽一眼,兀自执筷开始用饭。
话自然是对敬亭幽说的,这众人里能有资格同定熙帝一桌吃饭的,除了敬亭幽外还真没有,所以不存在着误会,敬亭幽想了想道:「臣妾侍候皇上用膳。」
啪地一声,定熙帝就搁下了筷子,冷冷道:「不吃就滚。」此话一出,敬亭幽惊了惊,定熙帝说话很少这麽直接且不给人留一分颜面的。
敬亭幽还真想就这麽走了,也只是想想而已,乖乖地坐了下来,宫人又上了一份碗筷,有时候想想,自己莫名其妙的自尊在这宫里还真是有些多余,面对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这份自尊迟早是要交出去任他践踏的。
敬亭幽低头吃着饭,勉强咽了半碗再吃不下去,反观定熙帝胃口还真不错,盛了三次饭,饭後,她跟着定熙帝去了东梢间,待他坐下,宫人上了茶水退下後,她这才上前跪下。
敬亭幽将自己挽发的簪子拔下,一头秀发披散下来,算是脱簪请罪了,她思考了良久,想如果自己换了定熙帝也绝不饶过弄筝的,否则今後如何驭下?所以敬亭幽只能破釜沉舟一搏了。
敬亭幽在地板上重重地磕了个头,「臣妾该死,昨日的一切都是臣妾迫使弄筝去做的,如果皇上要罚,请皇上重罚臣妾,饶了弄筝吧,她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鸦雀无声的房间里,忽然响起「啪」的一声,敬亭幽惊愕地抬头,感到一些水点溅在了自己手背上,定熙帝手边的那杯茶已经碎在了角落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敬亭幽还在惊愕,就被定熙帝一把拉起,扼住了下巴,力道之大让她疼得眼泪一下就出来了,隔着眼泪,她觉得定熙帝脸上的怒气有些吓人。
「你把朕当什麽人了,由得你这般欺蒙,嗯?」定熙帝一把又将她推开。
敬亭幽跌坐在地上,用手撑起身子。
「你既然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那就是故意伤害皇嗣了,你身为和曦宫的主子,和曦宫其他人一个也跑不掉,王九福去,去和曦宫……」定熙帝高声道。
敬亭幽一惊,没想到定熙帝会这般反应,更是吓着了,一把抱住定熙帝的腿求道:「不,皇上,跟她们没有关,都是我、都是我……」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以为搭上了自己,定熙帝怎麽也要思量三分,却不想反而更糟。
定熙帝丝毫不理会,站起身甩开敬亭幽的手,往外走去。
敬亭幽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站起身从後面一把抱住定熙帝的腰,若真被定熙帝这样走出去,那弄筝就彻底没救了,指不定还要搭上整个和曦宫,敬亭幽也没时间再恼怒自己的愚蠢、自大,不知为何定熙帝反应会如此强烈,只能抱着他的腰低低的哭泣。
「皇上、皇上,弄筝真的没救了吗?她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定熙帝僵直着背不答话,一指一指地掰开敬亭幽的手。
敬亭幽惊惶地抱得更紧,「求求您、求求您……」她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地往下滑,她实在是再没有力气了。
定熙帝回身,一把接住她下滑的身体,叹息了一声,手指在她脸上刮了刮,柔和地道:「你性子不是倔吗?又是小日子,又是装病撤牌子,嗯?」
敬亭幽没想到定熙帝会此时此刻提起这档子事,这只会让她罪加一等。
「爱妃不是要替弄筝求情吗?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看朕高兴不高兴罢了,你说朕什麽时候最高兴?」定熙帝抬了抬敬亭幽的下巴。
其实就真心论,敬亭幽觉得定熙帝虽然表情冷漠,但内里实在是喜怒无常,根本猜不出他什麽时候高兴,什麽时候不高兴,不过幸亏前面有提示,敬亭幽也不算笨。
敬亭幽深吸了一口气,手指颤巍巍地解开自己的束腰,将外袍脱去,任它滑落在地上,定熙帝好整以暇地看着也未阻止,她想自己大概是猜对了。
因此狠了狠心,靠近定熙帝,揽着他的腰,闭起眼、踮起脚想吻上他的耳垂,以往她每每不小心碰到时,定熙帝都会格外激动。
敬亭幽的唇刚碰到定熙帝的耳朵,就被他一把推了开去,「你瞧瞧你现在皮包骨的样子,还能让朕有兴趣,丑死了。」
敬亭幽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瞧着定熙帝,丑?她敬亭幽什麽时候跟丑字沾边了?
虽说这段日子瘦了些,脸色也没以往好,但自认为还是楚楚动人、别有风情的,何况她自幼苦学,便是哭也要哭得梨花带雨、蔷薇含露一般。
定熙帝一句「丑死了」实在是打击人。
其实敬亭幽还真称不上丑字,消瘦的脸颊越发显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来,睫毛上还有星星点点的泪光,这副模样如若让别的男人瞧见了,只怕心疼都来不及。
定熙帝被敬亭幽那惊异的目光给瞧得嘴角翘了翘,「去洗把脸,换件衣裳。」
敬亭幽这才後知後觉地拾起地上的衣物去了净室,很快便有宫人进来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