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上京那个店
洛城的贵人们还没来,上京城的秋却是实打实的到了各家门口了。
城南的南山都是去赏枫叶的文人雅客,当然也有善男信女上南山庙去求签。南山庙本名不见经传,但最近却是挤满了沿着蜿蜒山路爬上来的各色人等。
无他,只是这城南庙的签儿特别灵!
比如说住在城西一块的汪大娘家,家里有个独女,天气好的时候在院子里晒了个肚兜,睡个午觉的工夫,肚兜就不见了。
这可把汪大娘一家人给急坏了。
这事儿也不能说出去啊,否则不是自家人败坏闺女名声吗?
一天找不到,一家人就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活活的成了一窝的熊猫。
汪姑娘的手帕交杜姑娘见她整日神思不安便强行拉她去南山上耍一遭。两个人上了山,进了南山庙的门,里头和尚都笑眯眯的,两个人也就扔了点香油钱。
那一直在一旁低眉顺眼的小沙弥却是喊住了汪姑娘,说是小姐心善,非要她求个签。
王姑娘拗不过,便抽了签儿,上头只一个似花非花的图案,还提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诗“远到近时近亦远,近水楼台不得月”。
小沙弥见之一笑,只道“姑娘今日回去,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杜姑娘觉得这小沙弥神神叨叨,加之年龄不大,更没几分可信。汪姑娘却是心有所感,走出寺庙大门挺长一段距离,回头看那小沙弥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迎送着往来香客。
说来也是奇了,汪姑娘甫一回家,便瞧着来作客的表哥身上佩的荷包有些眼熟,待看到那上头竹叶上末了一针的收针,当下心下大骇。
汪姑娘肚兜向来是自己亲手绣的,她在绣品最后一针时必定会横向与纵针成十字。再加之那图案便是她丢的那一件的样子,哪儿还有不明白?
待表哥走了,她才将此事跟汪家夫妇表明。
汪家夫妇本对汪大娘这个娘家侄子有些好感,想着撮合二人亲事。那曾想这年轻人竟干出这等无耻之事,当下便作罢,想着肚兜也被这登徒子做成了荷包,也无甚顾虑,便渐渐断了来往。
至于那荷包,自然是有汪家哥哥“不小心”弄坏了。
汪家姑娘解决了一件烦心事,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小沙弥的话还有在南山庙求的那支签儿,心下大定。
至于这事儿怎么传出来的,自然是有那无关者杜姑娘。
诸如此类种种,多不胜数。所以这南山庙的名声是越传越响了。
南山庙中,被传成“神人”的主持正在寺庙后院儿的小凉亭里头跟一位贵客侃侃而谈。
“菩提大师,晚辈不才,近日来想一个答案近乎疯魔,却始终不得要领。还请大师指点一二。”
“施主但讲。”
“佛渡众生为何?”
“但因众生皆苦。”
年轻男子抚掌而笑:“是了!那佛可是能渡众生之苦?”
主持并不觉得男子此举轻率,反而合上双手道:“众生之苦凡百相,不过都苦于心罢了,佛祖渡人,也是渡心,心中不苦,自然不会再苦。”
“小僧冒昧,施主心中之苦可方便告知?”
“管城子无食肉相,孔方兄有绝交书,”男子起身:“就是两个字,没钱!”
僧人心里头恨不能差个小徒弟拿个扫帚来将这道貌岸然的美男子赶出去,终还是按捺住了心里头的冲动,只喊出了两个字:“送客!”
“咦,双木先生,您是怎么能将我师父惹生气了的?”
“我师父脾气可好了,”眼睛圆圆的小沙弥一边走一边掰着手指头数:“我是师傅从水里捞上来的,大师兄说是师傅又当爹又当妈的把我养大的,”他说着又伸出一个手指头,“我们出家人不能吃荤,我十岁以前师傅每天都给我吃一个鸡蛋,因为我在长身体……”
“哦?那你现在几岁了?”
“昨日刚过生辰!今天十一岁了!”
看着小沙弥有些骄傲的扬起头来,双木先生忍不住笑了。摸了摸他光秃秃的脑袋:“嗯,你师父是个好师父!”
不然能跟自己同流合污嘛!
不过嘛,这个就不用告诉小沙弥了。孩子还是单纯一点儿好。
小沙弥站在寺庙门口直到看着双木先生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头,才一拍脑袋,哎呀,自己不是想问先生怎么跟师父生气了的吗!
果然连谁来庙里都能算出来的先生不是一般人呀。
想到自从自己按着先生教的那几句话跟汪姑娘说了以后,这寺庙里的香客就络绎不绝,小沙弥再次笑的那双圆圆的眼睛几乎成了一条缝儿。
上京城中。
“哎,双木先生什么时候去鸡不可失说书?”
“上上次不是初一吗?上次是初七,唉,这旁人说书尚有蛛丝马迹可循,这双木先生完全是随心所欲呀!真是高人,不会为了几个钱出卖自己的节操。”
“节操是什么?”
一中年大汉这话刚问出口,旁边几个同伴都用“你是外地人吧”这样的眼神儿看着他。
“去去去!赶紧自己买一份上京报看看去!你这跟不上潮流了啊老范!”
“上京报?”
“就是双木先生说书的那个鸡不可失炸鸡店出的小报!听说是双木先生亲笔撰稿!嘿,你别说,写的可真是好!”
“行了吧你大老徐,你跟我老范一样大字不识一个,买什么小报充秀才呢!”
“我自然是让旁人给我读!”
被称为大老徐的爷们儿非但不感到羞耻,反引以为荣,一副神神秘秘的语气道:“我跟你说啊,这小报上头,全都是家长里短,我可算是明白家里婆娘为啥子喜欢凑堆说些鸡毛小事了。”
大老徐这话倒是说的对了。
如今上京城里头,但凡是能在城墙内的,哪个不知道有家鸡不可失炸鸡店,知道炸鸡店的谁不知道双木先生和上京报?
不仅是小老百姓喜欢,就连那些喜欢高雅的文人,虽是嘴上嗤之以鼻,背地后里还是偷偷儿的跟做贼一样的去买。